糖果与标记

    每周一次的咨询日,成了洛汀哑灰暗生活中唯一固定的光亮。她坐在永夜精神病院三楼诊室那张过于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花茶,看着白鸦医生,正微笑着从那个精致的小玻璃瓶里倒出两颗彩虹色的糖果。

    “试试这个新口味,氟西汀。”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温和,像午后透过雾霾的稀薄阳光,“我在配方里多加了一点薰衣草和甘菊萃取物,对缓解焦虑性失眠很有效。”

    洛汀哑接过糖果,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白鸦微凉的手指。她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将糖果放入口中。熟悉的复杂甜味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令人放松的暖流,让她紧绷了一周的神经稍稍松懈。药瓶里的药片效果越来越差,只有白鸦医生的糖果能让她获得片刻真正的安宁。

    “最近感觉怎么样?那个……‘困扰’还有出现吗?”白鸦在她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头上的小风车发卡缓缓转动。

    洛汀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还是……那样。每天都会发信息。”她声音很低,几乎含在嘴里,“前天……我放在冰箱里的营养药,上面……有奇怪的味道。我只好全都扔掉了。”她没有说细节,没有说那些黏腻的、令人作呕的触感和暗示性的留言图片。仅仅是回忆就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白鸦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愤怒:“这太恶劣了!简直是社会的毒瘤!氟西汀,你真的不考虑搬来院里暂住吗?至少在这里,绝对的安全是可以保障的。”他身体前倾,粉色眼眸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看着你这样的孩子被如此折磨,而我却只能坐在这里……这比让我面对最危险的怪异还要难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痛心,让洛汀哑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提议:“谢谢您,白鸦医生……但我……我还是想待在自己的地方。”她顿了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上次您说的,那个会用蜡笔画画的小朋友,他后来怎么样了?”

    提到儿童区的孩子,白鸦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仿佛切换了一个开关。“啊,小咲啊?她可是我们儿童区的开心果。”他笑了起来,眼神温暖,“她最近迷上了用她的‘鲜花炸弹’装饰走廊——就是那种一砸开就会爆出鲜花和绿叶的特殊水球。虽然给清洁机器人添了不少麻烦,但没人忍心责怪她。看到她笑,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亮堂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慈爱,这让洛汀哑感到一丝安慰。至少,这里真的有孩子在获得照顾。“我们开始今天的放松练习,好吗?”白鸦的声音放得更柔,他轻轻推过来一杯花茶,“就像之前一样,跟着我的声音,慢慢放松你的身体……”

    洛汀哑顺从地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像温暖的潮水,引导着她的意识下沉。她感到身体逐渐变轻,思绪开始飘散。在那种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中,她听到白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问着一些关于她恐惧、关于过去的问题。她的回答变得迟缓而诚实,像是梦呓。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宁静的黑暗里。然后,一些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开始侵入。

    ——一个小女孩尖锐的哭声,还有……什么东西被拖拽的摩擦声? ——一个温柔的、却让她脊背发凉的女声在哼唱着走调的安眠曲。 ——一双金色的、十字架形状的瞳孔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她猛地一颤,像是要从溺水中惊醒。

    “嘘……没事,没事。”白鸦的声音及时响起,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奇异地压下了她的惊惶,“只是潜意识里的一些碎片,让它流过去就好,不要抓住它。”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治疗的主体部分似乎结束了。斯安没有急着让她离开,而是像朋友闲聊一样,说起了别的事。

    “刚才过来时,看到儿童区那边还挺热闹的。”他啜了一口茶,笑着说,“咲——差点又把走廊变成花园。还好小炘——就是那个头上顶着烛火、喜欢蒸汽朋克的小男孩——及时把她拉走了。两个孩子虽然闹腾,但都是好孩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点淡淡的、恰到好处的感伤:“院里收留了很多这样的孩子,大多是孤儿,而且……情况都比较特殊,普通的孤儿院无法照顾他们。永夜给了他们一个家。”他看向洛汀哑,眼神充满理解和同情,“就像现在为你提供一个摆脱痛苦的机会一样。我们都在尽力帮助那些被遗弃在阴影里的灵魂。”

    家?洛汀哑心里微微一动。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遥远和陌生。

    白鸦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韵律:“是啊,一个家。不用害怕被伤害,不用忍受饥饿和寒冷,更不用独自面对外面的风雨。就像……嗯,就像河对岸那座老修道院给人的感觉一样,虽然古老,但却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你说是不是?”

    修道院?洛汀哑模糊地记得城市边缘似乎是有那么一个古老的建筑,但她从未去过。她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白鸦医生温柔的声音和糖果的效力让她的大脑变得有些昏沉。

    “你看起来很累,氟西汀。”白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音,“这一周你承受得太多了。为什么不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呢?就在这里,很安全……让我来帮你暂时忘掉那些不愉快……”

    他的话语像温暖的羽毛,轻轻拂过她的意识。墙角的香氛机似乎加大了功率,那股甜腻的香味变得更加浓郁。洛汀哑的眼皮越来越重,抵抗的意识在糖果和温柔话语的攻势下逐渐瓦解。她看到白鸦医生拿出一个古老的、闪着金属光泽的怀表,在她眼前缓慢地左右摆动。

    “……乖孩子,睡吧……”他的声音成了她意识里最后的锚点,“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保护你……所有迷失的羔羊都该被温柔以待……”

    怀表的晃动,甜腻的香气,还有那持续不断的、温柔的低语……洛汀哑的思维终于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完全失去意识的。

    ……

    不知过了多久,洛汀哑猛地惊醒,心脏怦怦直跳。

    她依然躺在诊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薄毯。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淡,预示着黄昏将至。

    “你做噩梦了吗?”白鸦医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正低头看着终端屏幕,仿佛从未离开过。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你刚才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看来我的糖果和新香薰配方效果有点太好了。”

    洛汀哑茫然地坐起身,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昏沉沉的。她只记得自己吃了糖果,和医生聊天,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太累了吗?

    “我看你睡得很沉,就没叫醒你。”白鸦关切地倾身,“怎么样?感觉精神好点了吗?如果还觉得困,不如……今晚就留在这里?儿童区还有空余的客房,很安静,绝对没有人能打扰你。”

    他的提议很自然,充满了关怀。但一股莫名的、毫无来由的寒意却顺着洛汀哑的脊椎爬升。留下?在这个地方过夜?

    “不……不用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反应快得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她掀开毯子,匆忙站起来,“谢谢您,白鸦医生!我感觉好多了……我、我该回去了!”

    白鸦医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似乎僵硬了一秒,随即恢复如常,只是那双粉色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阴影。“好吧,既然你坚持。”他也站起身,语气依旧温和,“随时可以改变主意,氟西汀。记住,这里永远为你留着一个安全的角落。”

    他送她到诊室门口,像每一次那样叮嘱她按时吃糖,下次咨询再见。

    洛汀哑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向电梯,按下了一楼的按钮。直到电梯门合上,将三楼那条过于安静的走廊彻底隔绝在外,她才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长长地、颤抖地吁了一口气。

    为什么刚才会感到那么害怕?白鸦医生明明那么温柔。

    她甩了甩依旧有些昏沉的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归咎于过度疲劳和糟糕的睡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无论去哪?

    她并不知道,在楼上的诊室里,白鸦医生正看着终端屏幕上刚刚生成的、记录着本次催眠过程中洛汀哑脑波和情绪反应的详细数据报告,嘴角勾起一个无人看见的、复杂而满足的弧度。

    “快了……”他轻声自语,指尖划过屏幕上“依赖度”和“暗示接受度”后面那两个极高的百分比数值,“就快完全准备好了……我迷途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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