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鸾对身后的威胁恍若未闻,她知道陆烬会应对。
她此刻所有的心神都系在这些生机正在快速流失的女子身上。
一直嬉笑怒骂、玩世不恭的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愤怒。
“棠棠,你跟我说实话,”她语速极快,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低沉:“你家老祖宗让你下山时,到底还交代了什么?还有,你化形受阻,当真只是因为香火不足?”
小红狐焦急地甩着尾巴,努力回想:“老祖就说我尘缘未了,需在人间积攒功德信众,方能渡过此劫,重塑法身……他还叹口气,说知道我注定要来淌这浑水……阿鸾,你说,这会不会是……上头对咱俩的一场‘考核’?”
“考他个大头鬼,”江鸾忍不住低骂一句,眼神却越发锐利:“不管是不是考核,都不能再放任了,老娘我可以摆烂,但我没法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性命,无论是人还是妖,被如此践踏剥夺。”
“阿鸾,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相信你。”小红狐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信赖。
而这边,陆烬早已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恰好将江鸾半护在身后。
他虽听不见也看不懂江鸾与狐狸的交流,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的急剧变化和那股压抑的愤怒。
“陆大人,不必再费心遮掩了。”金袍面具客终于开口,声音经过伪装,嘶哑而扭曲,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今日,不仅是你,连你身后那个有趣的小丫头,我们都要一并请走。”
“哦?”陆烬声音冷沉,稳如磐石:“公然与朝廷命官为敌,劫持官眷,你们就不怕王法森?”
“怕?”金袍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摊开双手,动作带着诡异的仪式感:“从竹林案开始,我们不就早已在作对了吗?既然做了,那不如……就做得再大些,再轰动些,让远在天边的长安城,也抖三抖,哈哈哈哈……”
他那扭曲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院里回荡,格外刺耳。
陆烬忽地冷笑一声,那笑声冰寒刺骨,瞬间压过了对方的张狂。
他目光如炬,死死锁住那金袍面具后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几个字:
“是么?王、麻、子。”
一句话,让江鸾猛地转过了头。
她看向陆烬,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赞赏,甚至忘了去看那两人的反应,脱口低喃:“啧,阿兄,可以啊,这都让你扒出来了?”
陆烬侧眸瞥她一眼,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微一思忖便了然:“彼此彼此。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阿、鸾。”
阿鸾?
他这声称呼尾音微拖,听得江鸾心里莫名一跳,咋觉得他叫得这么渗人呢?
她立刻收回心神,不再理会身后的对峙。
要阻止这场献祭,恐怕只剩一个办法了。
她的视线沉沉落下,定定地看向脚边的小红狐。
仿佛是心有灵犀,小红狐也正仰头看她。
四目相对瞬间,棠棠竟像是瞬间读懂了江鸾眼中决绝的念头,猛地剧烈摇头,声音带上了惊恐:“阿鸾,你想清楚,代价太大了。”
“我想得很清楚。”江鸾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该我担的责任,我躲不了。从前我只想摆烂,是因为我没想过,这世上的恶并非零星半点,而是有组织、有预谋地危害人间。哪怕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彻底铲除他们,但我知道,眼下,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当成养分抽干。”
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轻松得近乎肆意,却让地上的小红狐瞬间红了眼眶,大颗的泪珠从那对琉璃般的眸子里滚落。
哪怕此刻它只是狐形,那巨大的悲恸也几乎将它淹没。
“阿鸾,我就知道你会振作起来,哪怕当年……”说到此处,小红狐陡然噤声,恨不得抽自己一爪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了,”江鸾打断它,语气斩钉截铁:“你们狐族的招魂咒,你会吧?把那些被强行塞进她们体内的狐灵先抽出来!”
话音未落,她已反手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寒光一闪,竟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心口。
“阿鸾……”小红狐失声惊叫。
江鸾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却迅速将匕首尖端沾染的一滴殷红心血精准地点在棠棠眉心。
“小棠棠啊……”她声音微颤,带着戏谑的哭腔:“老娘我最怕痛了……你可要……给力啊……”
小红狐浑身一震,傲娇地甩了下脑袋,那滴心头血瞬间没入眉心。
下一瞬,炽烈的红光自它额间爆发,借皎洁月华冲天而起,随即转为耀目的金色光晕,小红狐在璀璨光芒中开始化形。
“快念咒……”江鸾催促,脸色微微发白。
“阿鸾,”光晕中传来棠棠又惊又痛的声音:“你借给我的……竟是元神之力?你疯了,你现在是凡人之躯。”
“我的妈呀……”江鸾吸着气,疼得龇牙咧嘴:“都这时候了还纠结这个?赶紧的,办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