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会吵醒她,他小心的憋气,一点点的爬起来,生怕动作大了会惊醒她。
他想将她摆成更舒适的姿势,可原本还在打着呼噜的女孩在他靠近试图触碰的瞬间清醒。
她皱着眉头,眼里还有被打扰和休息不好的烦躁。
“哎呦我草。”身体的捶打让她本能的低咒,跟被打了一样的僵硬躯体让她饱受折磨,她试图揉捏酸胀又痛苦的肩膀缓解疼痛,可本身按摩的手臂就饱受煎熬。
“对不起。”戚云顾不得社交距离,主动帮忙。
戚云的手指修长手掌厚实,与骨骼明显的身体不同,他的手指是还是那种骨节分明的,可手掌却厚实,肉感十足的掌心按抚的时候能让人有极致的享受。
曾经的职业病还没有褪去,脑海里瞬间浮现的不是舒爽,而是职业鉴定。
真是一双天选之手。
“嘶,他大爷的,往下点。”叶恣也不客气,她自然的指挥病人,面部表情扭曲,要不是知道这是医院她丢不起这人,她就不是呲牙咧嘴这么简单了。
“这边。”叶恣指了指另一边相对来说没那么酸胀的肩膀。
对于一个退役的职业选手来说,戚云的按摩技巧属实一般,聊胜于无,反正是她绝不想趴下来继续享受的那种。
“昨天医生说等你醒了之后今天要做个全身检查,我让你司机通知你家人来了,你既然醒了,我就回去补觉了。”
肩膀上小心揉捏的手指忽然一顿,但很快头顶上就传来声音。
“对不起,谢谢您,我、我送您。”
“不用,天都亮了送什么,我打车回去,走了。”叶恣毫不留恋直接站起身,“哦,对了,身体不好还是多检查检查。”
老大半夜的发病多吓人啊!知道的是他自己有病,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什么传染性病原体呢!
伤人的话叶恣本能的憋住,但戚云显然get到了。
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唇,低头道歉。
叶恣摆摆手,下一秒,垂下来的袖口被抓住。
叶恣疑惑的回头,男人过高的身体让她的脖子格外的不爽。
因为出摊没有穿战靴的她身高恢复了固有的平庸,这让她格外矮小。
无他,她平等的敌视所有比她高的人。
“怎么?”
叶恣语气虽然轻柔,但戚云就是从里面听到了一丝被冒犯的不快,这让他本就混沌的大脑变得更加紧张。
理智急切的唤醒大脑,试图让死去的大脑赶紧想出要说的话,可大脑一片混沌——他好像又要犯病了。
“医、医疗费。”戚云无法不沮丧,他实在没有立场挽留。
“不用了,就当我请你吃饭了,谢谢你昨天帮忙。”
戚云更沮丧了,他哪是帮忙,根本是帮了倒忙。他甚至都不敢再开口,请求能不能继续帮忙。
“你好好检查,我走了。”
这一次,戚云只能松开手,目送叶恣离开。
一种莫名其妙的被抛弃的窒息感从心脏处传来,他的大脑和心脏,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坏掉了。
以前没有过的情感让他无措,原本清明的大脑无法思考,以往的警惕像是喂了狗,甚至直到很久,他才发现跟他有些距离的女人。
“……妈。”
离开医院的叶恣直接回家睡觉,连货都没上。
她出摊不认真,给自己定下了每周休息一天的规则,想着晕晕乎乎的大脑,叶恣果断的把休息定在了今天。
等清醒后,叶恣穿上最舒适的鞋,像每个休息日一样四处闲逛,走遍所有的小吃街。
叶恣开着自己那辆已经被生肉腌入味的N手小破车,对所有的小吃街都是慢悠悠的开过,除了烤鸡架以外,不关注任何东西。
宝望市更注重的是铁板鸡架和炸鸡架,作为城市的特色,每个小吃街都有,相对的烤制的就很少,基本上都是街边烧烤店里才有,还是更劲道的生烤。
叶恣选择出摊之前考察过,确认过她所在的城市没有熟烤鸡架才开始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她生意的日渐火爆,还是有几条小吃街里有了熟烤的鸡架。
叶恣买下所有熟烤鸡架,在最好吃的时间进行品尝。
大部分味道都有明显的差距,只有一家味道很像,连名字都很像,仿制感扑面而来,是一不小心就会错认的那种。
叶恣甚至在外卖软件找到了同一家店,因为名字不同,又因为商圈超出距离,叶恣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搜出来过。
味道像其实很正常,毕竟不是什么神秘配方,叶恣虽然是无数次实验完成的最终腌料,但只要香料足够,会烹饪的人做出来总不会差。
叶恣在摊贩老板看不见的地方拍下证据视频,准备交给最近合作的律师发个律师函。
“您好,请问是叶恣小姐吗?”
她觉得她最近似乎与西装结下了不解之缘,以往她接触过最多的西装男女就是保险与销售,但最近接触的这些完全没有销售味,看起来跟小吃街格格不入。
“你是?”
“您好,我是车欣远车女士的助理。”
烤制正在高潮,叶恣无法停下刷烧烤料的手,面对排队的客人,叶恣连头都没抬。
“我不认识车女士。”
“车女士是戚云先生的母亲。”
熟悉的名字总算让叶恣抬起头,她看了一眼微笑的男人复又低下头,继续烘烤。
“有事吗?”
“车女士想要见您。”
“我很忙,你可以留下电话,6517烤好了在箱子里自己拿!…这位先生你留电话,我有时间通知你…你好,两个不辣的鸡架烤好了,哎下次见,拜拜。”
“叶恣女士,是戚云先生的母亲想要见您,是您的长辈。”
刚放置的鸡架让叶恣有了喘息的时间,注意力还算集中的叶恣听出了男人话里的意思。
她都气笑了。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戚云跟我同辈,按理说你口中的车女士的确是长辈,但我跟戚云并不熟,连朋友都不是,我没有见他母亲的必要,车女士要是感谢我把她儿子送到医院建议换个方式。”
“我很忙谢谢。”叶恣不卑不亢的输出,西装男明显愣住了,显然她的反应跟他想象的不同。
他略有些尴尬的赔笑,“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好回去复命。”
“把你电话留下,我休息的时候会联系你。一个鸡架是吧,要辣椒吗?”
长期从事某种气味浓烈的职业时,身上会出现相同的香气,腌制入味的那种。
叶恣就是,即便洗干净换了衣服身上也会有种淡淡的烧烤香气。
因为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叶恣也不忙不慌,晃晃悠悠的走着,到不算危险的内陆还忍不住低头摆弄一下手机。
距离上次西装男出现,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其实要不是西装男跟个催命符似的,她敢保证,以她的记忆力一定早就忘到角落里了。
出于对年长者的尊重,叶恣选择提前到达等待。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即便她提前到达也已经看到指定桌位上坐了一个女人。
“您好,车女士吗?”
“我是。”车欣远抬起头,露出得体又温和的笑,“叶小姐好,请坐。”
叶恣对戚云的财力没有具体的想象力,但至少知道是她无法企及的部分。
作为他的母亲,以及此前的接触方式,很容易让叶恣的大脑生成一个傲慢的贵妇人形象。
但事实上,车欣远五官柔和,处处透露着母意,那温和的笑意看到的人会不自觉的放松警惕,像是倦鸟归巢,充满安全感。
她打扮的并不贵气,以叶恣浅薄的奢侈品知识完全没有看到相对熟悉的品牌。
但想到戚云总是穿着得体的西装,再看到车欣远抬起胳膊喝咖啡时、坐在椅子上时,无论是腋下的布料还是腰部都没有褶皱。
不难想象,这是她平时用不到的量身定制款。
车女士全身上下没有佩戴任何饰品,仅有的装饰品是头发上的发夹,用来盘起她的长发。
她画着淡淡的素颜妆,连口红的颜色都贴近肤色,这让她看起来没有攻击性。
她的脸上有中年女性特有的皱纹,不多,但以现在‘全民’微调的趋势,连男性都更多加入这个行列,车女士却愿意保留时间的痕迹。
当她的财力能够轻易达成她的愿望时,这就是她的从容了。
这份从容来自于她本身。
刻板印象总会给女性附着一层柔软的枷锁,贵妇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呢?美艳的、或者肥满的。
车欣远两者都不符合。
她不是前者,这证明她不需要依靠美貌来稳定自己的地位与生活,不需要依附于他人生存,她本身就是独立的个体。
她也不是后者,她的身上还有锻炼的痕迹,与主流审美不同,她并不消瘦,从体脂率来说,叶恣预估得在一百二三左右,可能更多。
不,车女士的身高不低,叶恣预估怎么也有一米七,这让她的实际体重相比视觉上更高。
一百四五?
体脂率低的人看起来永远比体重秤上的数字要轻。
这同样意味着她有着极强的自我管理能力,而且很自我,完全不跟随主流审美走,有着自己的一套体系。
这样的人,很难搞啊。
“我迟到了?”
车欣远摇摇头,笑道:“是我来早了,我总是想早点见到你。”
“也是我唐突,你工作那么繁忙劳累,辛苦你还跑过来见我。要不要去放松放松?”
“车女士,我这个人吧,不喜欢拐弯抹角,您有话不妨直说。”她真的挺忙的。
“叶小姐,对我儿子……我是说戚云了解多少呢?”
“为什么您会觉得我需要了解您的儿子呢?”
“我的儿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