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海

    “夫人,大人还没回来,这午膳…还要等吗?”

    黎鸢轻叹一口气,看着桌上已经凉了的米糕摇了摇头:“算了,收下去吧。我今日还有事要出去,等他回来在给他热吧,不必管我了。“

    见微点点头:“夫人要出去,可要奴婢跟着?“

    黎鸢摇头:“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见微主动询问她是否需要跟着,这对黎鸢来讲方便了很多。本来这趟她就必须要一个人去,如若有人要跟着,她也会想办法甩开,见微主动询问倒是省了她的功夫。

    黎鸢披好外衫,又默默娶了帷帽将脸遮住。身为砚海居的主理人,她每月都要去视察一番,今日恰好便是视察的日子。

    这种繁华地段的有名铺子往往人多眼杂,但黎鸢早有准备,她在砚海居时的用的是化名,人称琼掌柜。

    黎鸢从马车上下来,从砚海居的后门隐秘入内。

    只一开门,内阁那股松烟墨香便弥漫到鼻尖,黎鸢坐在书桌上心下有些纳闷,往常自己一进门,店里的副掌柜便会过来同自己说说近日店里发生的事情,怎么今天不过来了。

    她正疑惑着,便听到外头书堂有些模糊的交谈声,一道有些耳熟的男声似是正和副掌柜福临随口闲聊着。

    “你们如今正头掌柜姓琼?”

    福临陪笑点点头:“正是。”

    “那还真是巧了,我表字里也有一个琼字。”

    福临:“哈哈,缘分缘分。“

    “不过…那你们岂不是要叫祂琼掌柜?哈哈哈,穷掌柜,这名字真有意思。“

    福临尴尬笑笑:“虽说如此,琼掌柜经营有道,我们今年的利润比前两年涨了不少呢。谢将军,今日我们琼掌柜要来视察,我实在抽不开身,要不…您先自己逛逛?”

    谢将军?黎鸢一愣,怪不得她觉得这声音耳熟,原来竟是谢随吗。

    谢随:“正好,我也有些好奇能让那位将砚海居交托的人是什么样的。你带我一同去见见你们掌柜吧。”

    福临神色犹豫:“…这。”

    黎鸢见那伙计实在犹豫为难,很是贴心的解了围。她的声音自内阁传出:“无妨,将军请进吧。”

    朝中暗分两党,为官的只要有些脑子基本都能看得出来。黎鸢曾同陛下做过一件交易,如今算是他在京中的助力,砚海居便是陛下交托给黎鸢的。而谢随同陛下是总角之交,后来又一同读书习武,感情非同寻常,是陛下亲自交代过的可以信任之人。

    黎鸢那温和的声音一响起,谢随便猛地抬起头来,他眼中飞速划过一抹诧异,而后又迅速正了正衣襟发冠。

    他十分礼貌地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才推门而入,一抬眼便看到黎鸢穿着一身青色衣裳坐在椅子上,正对手中的账簿圈点勾画。

    黎鸢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谢随落座:“将军请。”

    谢随却并未直接落座,而是将那凳子往前挪了几分,选了个同黎鸢离的不远不近的位置。

    谢随满面笑意:“陛下同我说砚海居的新掌柜才华出众,原本我还不信。今日见到了才知道,原来是黎姑娘,那陛下的夸赞还真是名副其实。”

    一通拍马屁的话被他说的情真意切,黎鸢竟感觉不出阿谀奉承。她客气两句:“谢将军才是人中龙凤,陛下常常提及将军当年与他一同学习时便是文韬武略的人才。”

    谢随看起来很是受用,笑得更加明朗,:“许是因为我做太子伴读前便已经在京中学堂读过不到一年的书,提前学了些东西而已。”

    谢随又试探抬眸,眼神分外真诚清澈:“说起来,当年我在学堂时还与凌大人做过同窗呢,凌大人年岁比我大些,曾是我在学堂的学长。”

    黎鸢提笔的手一顿,是她的错觉吗?她总觉得谢随说起年岁大些几个字时语气重了几分。

    不过这样说来好像确实,凌淮如今已经二十有五,而这位谢将军则似乎才及冠一年,甚至因为从前在塞外领兵的缘故,还没来得及行冠礼。

    如此说来,这位谢将军好像和自己同龄…黎鸢瞧了瞧谢随的脸。

    光看这张脸,谢随却好像比实际年龄看着更为年轻,他虽然身材高大五官立体,脸颊两侧却带了些肉,且他此时眼神清澈无比,瞧着便显得年轻靓丽。

    谢随一脸真挚:“学堂读书时凌大人的话十分少,瞧着也有些冷淡不好接近。我都有些好奇平日姑娘是如何同凌大人相处的了。”

    黎鸢嘴角一抽,想起凌淮那冷淡的性子,简直已经能想象的到他昔日在学堂读书是什么样子。

    谢随点到为止,不再提及凌淮,似乎刚才的话只是无意识脱口而出。他又换了个话题:“说起来,黎姑娘为何要用琼字来做化名?”

    黎鸢:“我母亲姓琼。”

    当时要用化名时,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姓,直到后来有人喊她琼掌柜时她才猛然发觉琼掌柜谐音穷掌柜…

    谢随听了这话却好像忽然神情一顿,片刻后整个人显得更为愉悦。

    原来黎鸢当年随口为自己取了表字时,竟然用的是她的母亲名字里带的字吗?

    谢随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看见黎鸢眉头轻轻一皱,他匆忙问道:“怎么了?”

    黎鸢先朝谢随摇了摇头,又看向方才起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福临:“福临,为何下月预支出银两多了这么多?”

    福临神色恭敬答道:“掌柜,是因为前日《昭君缘》的作者将后续的书稿全都交上来了,这本书如今在京中很是火爆,因此下个月的印刷预支出多了不少,但以这本书的火爆程度,定能连本带利的赚回来的。”

    黎鸢惊讶:“全部?他一次性全交上来了?”

    福临点点头:“是,孟先生前日全都交上来了,还说他很信任砚海居,这份书稿托付给咱们他能放心了。”

    黎鸢心头一跳,信任?托付?放心?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简直像是在交代遗言。

    黎鸢又问:“他来的时候可说了什么其他的,或是穿着行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福临一愣:“那日并不是我接待的孟先生,稍等,待我去将那日上工的李有财带来。”

    黎鸢点点头,又带上帷帽将脸严严实实遮住。

    带那人进来后,黎鸢声音压低了几分。

    “那日便是你接待的孟先生?”

    那名字叫做李有财的门房点点头:“正是,正是。”

    黎鸢:“那日可还有什么特别的事?譬如孟先生神态可有异常。”

    李有财神情一窒,身上有些发抖:“回掌柜的话...没,没了。”

    黎鸢见此人心虚神态,声音有些厉:“你再想想。”

    李有财抖得更厉害:“掌柜的,真的...真的没有了啊。”

    黎鸢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你要知道,做人最要紧的便是要有诚信,你要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你也要知道,我砚海居不留无信之人。”

    李有财猛地一颤,全家如今就指着他养活,他反复衡量后终究心一横。

    “掌柜的,掌柜的,我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那孟先生像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我不敢说啊。”

    黎鸢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孟先生那日穿了一身夜行衣匆匆而来,我本想着这位先生每次来都乔装打扮,穿个夜行衣也没什么,可谁知道后来我下值时候又见他被什么人死命追着...孟先生每回来的时候穿的都不便宜,定是大户人家出身,能追着他的也必定不是什么寻常人家。”

    “我...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不想卷进这种事情里头啊。”

    福临顿时大惊:“你...你糊涂啊!”

    黎鸢深吸一口气:“如今说这个并无用处,福临你去将孟先生的书稿拿过来,然后在外头守着别让旁人进来。”

    福临点点头,将书稿拿来后站到门外。

    黎鸢一张张开始扫过那书稿,只见那前头的书稿还较为整洁,可后头的部分却越写越凌乱,似乎是赶时间下匆忙写成,甚至到结尾部分都有些难以辨认字迹。

    孟先生字迹端方,从前都是写楷书的,是遇见了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才会如此这般。

    一旁的谢随见黎鸢并没有赶人,于是便也不见外的凑近了些看那书稿。

    平心而论,这书稿内容情节跌宕起伏,精彩万分。谢随注意力却不在那书稿上,他只专注的盯着那书稿上的字迹,片刻后忽然出声:“这书稿的作者姓孟?”

    黎鸢仍旧专注看着书稿想找些有关的线索,抽出空来点点头。

    谢随:“…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黎鸢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谢随。

    “这人的字迹有些熟悉,和太傅大人有些像…只是五年前裴太傅便早已西去,据我所知,太傅还有一个女儿尚在人世,且太傅的夫人便姓孟。”

    黎鸢:“你是说...若蕖小姐?”

    谢随点点头。

    这猜测不无道理,孟先生虽然号称先生,不过砚海居的众人早看穿了她女扮男装,虽说贴了假胡子压低了声音,可那柔软白嫩的面皮实在不像是男子,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这书情节精彩,可见作者才华,若作者是裴太傅的女儿,那倒很是合理。”

    黎鸢:“裴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这书稿后面的情节似乎有些赶,字迹也凌乱。且裴小姐好端端怎会穿着夜行衣大晚上的来这儿…”

    谢随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裴小姐是太傅的女儿,若她有什么事儿,于情于理我都应出手相助。”

    黎鸢看他一眼:“孟先生写的书助砚海居赚了不少,我也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谢随暗喜,神色小心翼翼:既然如此…不如你我一起去趟裴府,看看是否出了什么事?”

    黎鸢点头。

    两人都是行动派,当机立断便要去裴府一探。

    待马车到了门前,黎鸢却并未有动作,而是看向谢随:“裴小姐在砚海居不愿暴露身份,按道理讲我与裴小姐从前也并不相熟,平白无故登门造访,兴许裴国公会觉得莫名奇妙,不如谢将军先去,若是裴小姐无事自然再好不过,若是裴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谢将军再告诉我。”

    谢随看向裴府的牌匾点了点头,又看向黎鸢露出一个笑容来:“好,那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不会让你久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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