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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娶亲案(一)

    贡院之内,别有洞天,肃穆如深殿。

    号舍如蜂巢密布,狭窄逼仄。空气凝滞,混杂着陈墨、汗意与数千考生心绪的躁动。秋光透过高窗,割出昏黄光域,尘埃浮沉其中。

    卢临安坐号舍,指尖掠过护膝内层硬质的书角与冰冷骨针,心神骤然定如古井。笔墨纸砚逐一摆开,动作沉稳,不见波澜。

    “咚——!”

    云板巨响叩击沉寂,考题下发。

    卢临展卷,目光如扫描尸骸般冷静掠过经义、策问。直至最后一道“实务判”。

    她的视线骤然钉死——“淮州府辖下临江县,近日惊现‘阴嫁郎’案:

    每至夜深,新中秀才或童生于家中离奇失踪,唯留榻上一件崭新女子红嫁衣,窗台泥印一双。坊间哗然,传为冤魂索命,强掳才子配冥婚。试以‘父母官’身份,析此案关节,断其性质,陈处置之道。”

    阴嫁郎?男子失踪?嫁衣?

    卢临眸光一凛。此非寻常考题。将其置于府试,无异将朝堂难以启齿之脓疮,公然剖于学子面前。非大勇,即大乱之兆。

    她闭目,耳畔似响起龟婆冷语:“…看清这世道是怎么杀人的!” 脑中浮现的,却是外祖母的血、母亲的嘶吼、及三年所淬之技。

    周遭已有压抑惊呼与窃语,皆被“冤魂”、“冥婚”所慑。

    卢临睁眼,眸中已无半分犹疑,唯余洞穿虚妄的冷光。她提笔,饱蘸浓墨,落笔第一行便如惊雷裂空,悍然定论:

    “答曰:冤魂无稽,孽由心生。所谓‘阴嫁郎’,实为苦主泣血之复仇!歹人恶行败露之显影!官吏失察纵恶之铁证!”

    笔锋如刀,剖开“鬼神”画皮,直指人心鬼蜮。

    她逐层推析,条理如验尸录簿:

    一析“泥印”:步距沉稳,前深后浅,显是身负重物(或扛人)之男子所留,泥中或混特殊染料屑(可追来源)。

    二析“嫁衣”:皆为崭新、制式统一的红嫁衣。非寻常鬼物所为,乃刻意羞辱,象征“缔结”某种扭曲盟约或施加诅咒,指向强烈情感动机。

    三析“目标”:皆为新进学子,皆于中秀才后不久遇害。非随机作案,乃精准复仇,仇怨必与“科举功名”及“士子身份”紧密相关。

    四驳“索命谣传”:斥其不仅愚民,更为真凶障目,助其逍遥,令逝者蒙垢,生者寒心。

    继而,她陈处置之道:即刻密查近年所有失踪、自尽、或因故殒命之女眷,尤其留意是否与科举士子有牵连纠葛;详核所有新进学子人际往来,排查其中是否有欺辱女子、德行有亏之辈;验看泥印成分,比对城内染坊、工坊;访询成衣铺,追查大批量购买同类红嫁衣之可疑人等…

    她的论述,冷静至酷烈,逻辑缜密如刑狱判词,全然超越圣贤书袋,透着一股亲历者般的决绝与洞察。书写间,背脊挺直如松,腕力沉稳,字迹刚劲,无一丝柔媚。全篇气魄,竟似老辣刑名,而非少年书生。

    日暮交卷。胥吏收卷时,目光触及那开篇惊天之语,手猛地一颤,骇然看向卢临,如睹妖孽。他嘴唇哆嗦,终未发声,只将那答卷如捧烙铁般,单独置于一叠卷首。

    卢临面无表情,收拾考篮。她知道,她投出的非是墨笔,是叩问公堂的惊堂木,是直刺脓疮的柳叶刀。风暴已起。

    贡院阅卷房内,主考官持卷之手剧烈颤抖,面无人色。而一旁,裴照的目光已落在那份单独呈上的答卷上。力透纸背的字句,尤其是那“苦主复仇”、“孽由心生”八字,如毒针般刺入他眼中。

    他指节倏然收紧。袖中残玉,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灼人的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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