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的别墅藏在城郊的林子里，白墙灰瓦，像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楼晚柠站在玄关，看着面前铺展开的挑高客厅，一时有些恍惚。
佣人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轻声说：“沈先生吩咐过，二楼东边的卧室给您住，隔壁是琴房。”
楼晚柠点点头，提着琴盒上了楼梯。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让她想起老宅的楼梯——小时候她总爱光着脚跑上跑下，沈砚之会跟在后面，无奈地说“慢点，摔了琴怎么办”。
卧室比她想象中宽敞，落地窗外是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坪，草坪尽头有棵玉兰树，枝桠上刚结出小小的花苞。她走到窗边，指尖抚过玻璃，忽然明白他说的“按以前琴房布置”是什么意思。
连窗外的树，都和老宅的那棵很像。
“还习惯吗？”
沈砚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楼晚柠转过身，看见他站在门框边，手里拿着个文件夹。“嗯，挺好的。”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谢谢你。”
“这是别墅的平面图，”他把文件夹递给她，“你的房间、琴房、书房都标出来了。我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平时没什么事，不会打扰你。”
楼晚柠翻开文件夹，里面的图纸画得很细致，甚至标注了“热水供应时间”“琴房恒温系统开关”。她的目光落在“沈砚之卧室”那一行，旁边用小字备注了“夜间十点后尽量保持安静”。
像一份新的契约，比在他办公室签的那份更琐碎，却也更……贴心。
“关于住在这里的规矩，”她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话理清楚，“我们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沈砚之靠在门框上，指尖轻叩着门框，示意她继续。
“第一，除了必要的家庭聚会，我们尽量不同时出现在公共区域。”她看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第二，我的琴房和卧室，希望你不要随便进。”
这是她能想到的，保持距离的最好方式。她怕靠得太近，会忍不住依赖，会忘了这场婚姻的本质是交易，更怕自己会在那些细密的关怀里，错把感激当成心动。
沈砚之的指尖停了停，眼底的光暗了暗，却很快恢复平静。“可以。”他点头，“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她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一时有些语塞。
“那我也提一个。”他站直身体，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琴盒上，“练琴不要太晚，对脊椎不好。”
楼晚柠愣了愣。她小时候练琴太投入，总忘了时间，母亲说过她好几次，后来是沈砚之每天晚上准时来敲门，说“楼叔让你早点休息”，其实她知道，是他自己担心。
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还记得。
“……好。”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厨房晚上会留灯，饿了可以自己做点吃的，或者叫佣人。”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常在家吃晚饭。”
像是在提前给她打预防针，怕她觉得不自在。
门轻轻合上，走廊里传来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楼晚柠打开琴盒，拿出那把陪伴她多年的意大利古董琴“月光”。琴身的裂痕已经被沈砚之找人修复过，虽然还没完全恢复到从前的音色，但至少能正常演奏了。
她把琴放在窗边的琴架上，阳光透过玻璃落在琴身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
第一晚住在别墅，楼晚柠有些失眠。凌晨一点，她悄悄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却在走廊里看到沈砚之书房的灯还亮着。
门缝里透出暖黄的光，隐约能听到键盘敲击的声音。她想起白天他递过来的文件，想起他衬衫袖口磨出的细小褶皱，忽然意识到，这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疲惫。
她放轻脚步下楼，倒了杯温水，又犹豫着往里面加了点蜂蜜——她记得他胃不好，小时候老宅的张妈总说“蜂蜜水养胃”。
走到书房门口，她停住了。手心里的玻璃杯有些发烫，像她此刻的心跳。
敲还是不敲？
他们现在是“分房而居”的契约夫妻，按规矩，不该有这样的关心。
正纠结着，书房的门忽然开了。沈砚之站在门内，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眼底带着刚从工作中抽离的疲惫，却在看清她手里的杯子时，眼神柔和了些。
“还没睡？”他问。
“有点渴，”她把杯子递过去，声音有点不自然，“看你灯还亮着，给你倒了杯……蜂蜜水。”
他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的手，这次她没躲。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
“谢谢。”他低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很甜。”
楼晚柠的脸有点热，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了。“明天上午有个家庭聚餐，”他说，“我爸妈那边……需要一起去。”
这是协议里写的“必要的家庭聚会”。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回房的路上，楼晚柠摸着发烫的耳朵，心跳得像要炸开。她站在卧室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灯已经灭了。
黑暗中，她忽然想起沈砚之喝蜂蜜水时的样子，嘴角似乎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或许，分房而居的规矩，也不是那么难遵守。
至少，此刻她的心跳，还能被自己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