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周日下午返校,几乎每个人都挂着下垂到苹果肌的眼袋回了学校,困得上下眼皮直鼓掌也都强撑着睡意在座位上奋笔疾书。
没人回家会写作业。
祁祎祎回来的晚,补完作业坐在位置上趴了一会,自习课的下课铃就响了。
金河这个丧良心的学校在晚上还得先上两节课才开始晚自习,大多数人都选择晚饭点在教室里补觉。教室里睡倒了一大片,呼吸声此起彼伏。
祁祎祎睡眠浅,被吵得心烦,走出教室看见周与和一个女同学在三班后门鬼鬼祟祟地往里看。
她绕到他们俩身后,模仿彭老师的声音发问:“这两位同学是想串班吗?”
女同学尴尬地收回往里看的目光,扯了扯周与的校服下摆,吭吭地咳嗽了两声。
不用说都知道是在看人,只不过她不知道这个班里有哪个男生能有幸被可爱的小女孩倾慕。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新朋友了!到了新班级就把我给忘了!”祁祎祎双手握拳放在眼下作假哭状,“你就算把小卖部卡借我刷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周与朝祁祎祎翻了个白眼,回班拿小卖部卡去了。
(六)
晚上两节正课上完有二十分钟的夜宵时间,去完小卖部刚好能顺路在操场走两圈。
祁祎祎从小卖部出来就碰见从隔壁奶吧出来的周与和下午后门的女同学。
她自来熟,把小卖部卡扔给周与,直接挽上女同学的胳膊邀请她一起去逛操场了。
“今天下午我让周与陪我去看宋林屾,他原先和我同班。”
女同学名叫宋枝岭,听名字有点高岭之花的清冷范,结果长着一张小圆脸,怪,反差的。
祁祎祎倒是花了点时间想宋林屾究竟是哪位大神。
最终记忆库里调取到分班第一天晚自习彭老师让他们写“新班级新目标”,她收纸条的时候看见宋林屾写的是“要考到全班前十”,还算是个有志向的。
“宋枝岭,宋林屾,姓一样,连偏旁都一样,你俩还怪有缘嘞。”按照小说的逻辑,这样的两个名字放在一起肯定大有故事。
祁祎祎在脑袋里已经在编织他们是怎么样冲破世俗的偏见,怎么样克服重重的困难,最终走到一起的人生轨迹了。
昏暗的照明灯下,宋枝岭的耳朵上爬上了淡淡的粉红色,“嗯”,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操场的叽叽喳喳里。
夜晚的操场承载了很多秘密。
祁祎祎在这个夜宵,终于彻底解开让她困扰许久的难题——为什么很多人还没认识她就不喜欢她。
“你太漂亮了,看着就难相处。”
宋枝岭非常郑重其事地牵着祁祎祎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她很漂亮,非常漂亮。
漂亮的人应该更受欢迎才对,怎么还更讨人嫌了,祁祎祎在知道答案之后更加无法理解现在人的脑回路了,莫非她的认知被时代遗弃在上个世纪。
不过就算被人讨厌也得加上一个虽然她确实很漂亮的前缀,貌似也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她原来也有无法被抛开不谈的显著优点。
她觉得陈念慈也很漂亮,她暗暗想,但是她第一眼见到陈念慈就觉得喜欢,虽然陈念慈不爱和她说话。
可能漂亮和漂亮之间也有差异,就像天赋和天赋之间有时也隔着无法逾越的阶级,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但是恶意就是恶意,因为美丽而起的恶意也不能被视作理所当然,祁祎祎严厉地批评了宋枝岭。
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宋枝岭既然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祁祎祎依旧非常乐意将她收编到好友行列。
(七)
刚返校的晚自习任务不重,祁祎祎写完晚上两堂课的作业,拿着语文书到五楼的走廊尽头吹风。
四月五月都适合吹风,天气依旧转暖,距离炎热黏腻的夏天还有一段时间,风是柔柔的,带着春的凉意。
“大变活人啊,你从哪冒出来的。”
梁弋旱地拔葱似的从祁祎祎的身后冒出来,把她吓得一哆嗦。他指了指她身后的楼梯,他刚从楼下化学老师的办公室问完题目上来,就看到她像个女鬼一样占在走廊尽头,他才应该被吓一跳。
祁祎祎在他眼前晃了晃她翻开的语文书,她是在这背书,可不是闲着没事干在这当鬼吓人。
梁弋挑挑眉毛,她是在背书,在乌漆嘛黑的走廊尽头还背对着教师办公室的光,她这眼镜还带夜视buff?
大眼瞪小眼,干瞪眼。
最后以祁祎祎的失败结束这场无声的战斗,这不公平,他的眼睛比她小,和空气接触少。
梁弋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又无心地参与了祁祎祎无厘头的胜负心,他又一次大获全胜。
“别吹感冒了,我先回班了。”
梁弋转身走了,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塑料水杯,他的粉色保温杯在今天上午又一次被他摔倒在地,瓶盖坏了,于是他痛定思痛把水杯换成更便宜的塑料材质。
我早晚要打败你。
祁祎祎对着语文书发誓。
(八)
期中考之后时间快得和摁了加速键似的,一下子从四月底蹦到了六月中,大抵是因为学考在召唤吧。
金河中学一直很重视学考,毕竟三位一体也是很关键的升学率来源,虽然专业学校都一般了点,但多一重保险也是很必要的——学考成绩在三位一体里是重中之重。
学考前一周,除了史地化生这四门学考科目,其余科目全部停课。
“小题大做,每天就只上这四门课,无聊死了。”学考的内容都很基础,考的是心细,可祁祎祎大条神经不能一夜之间铁杵磨成针,重复训练只能起到精神镇定的安慰作用。
她心里不爽,只能小声嘀咕。
彭老师路过她桌边,看她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以为她是中暑了,从包里给她甩了一支藿香正气水。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祁祎祎还是十分感谢彭老师对她的特别关心的,只可惜她这是懒病,无药可医。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想去找朋友到走廊放风,她一回来遇上周与和宋枝岭在五班门口比赛背书,瞬间连打招呼的心情都没有了。
绿萝啊绿萝,我只能来照料你了。
“看来只有我不会背叛你。”胡杨抱着篮球靠在后门的一排柜子上,冲着祁祎祎锤自己的胸口。
她只是不想做无用功,不是不想做功。
“你还是背叛我吧,拿了大E别怪我头上。”祁祎祎把水壶往柜子角落一放,拿起胡杨身后的历史教参扬长而去。
时针指向五点四十,晚管理刚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