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驰那边要求全部推倒重来？“我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显得异常尖锐，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文件夹边缘。
市场总监赵天宇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新换了营销副总，对我们的方案不满意，认为'缺乏创新亮点'。“他刻意模仿客户的语气，引得几个同事轻笑，但很快在我的目光下噤声。
我扫视一圈团队，最后目光落在陈默身上。他眉头微蹙，右手食指轻轻敲击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截止日期？“我问道。
“原定不变，还是下周五。“赵天宇补充道，“他们坚持要在董事会上展示。“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这意味着我们只有七天时间完全重新构思一个年度 campaign，而且还要保证执行质量。
我深吸一口气，迅速在脑中调整工作计划。“所有人取消本周休假，我们需要重新brainstorming。苏晴，订晚餐和咖啡；陈默，我需要你整理客户新提供的参考资料；其他人一小时后再集合，带上你们最大胆的想法。“
人群散去后，我独自站在白板前，用红笔划掉原来的时间表。笔尖在白板上留下刺眼的痕迹，就像我胸口那股莫名的焦躁。
“需要我做什么？“
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时差点撞到他。他站得太近了，近到我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
我后退半步，假装整理文件。“先分析新副总过往批准的案例，找出他的偏好。然后......“
“然后逆向推导出他可能喜欢的创意方向。“他接过我的话，嘴角微微上扬，“已经让团队在做了。“
我怔了一下。曾经我们总是这样，一个人起头，另一个人就能接上后半句。三年过去，这种默契居然还在。
“谢谢。“我轻声说。
他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你还没吃午饭吧？“
我这才意识到胃部传来的抗议，看了眼手表——下午三点二十。“等会儿随便吃点......“
一个纸袋被放在桌上，里面是三明治和沙拉。“金枪鱼不加黄瓜，对吧？“
他怎么还记得？我愣神的功夫，陈默已经离开了会议室。打开三明治，咬下一口，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记忆——大学图书馆通宵复习时，他总会变魔术般掏出我最爱的金枪鱼三明治。
下午的头脑风暴持续到晚上九点。会议室里贴满了便签纸，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创意点，但始终缺少一个能串联所有元素的核心概念。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我揉着太阳穴宣布，“所有人明早九点准时到。“
同事们疲惫地离开，只有陈默还坐在原位，盯着白板出神。
“你先走吧，我再整理一下思路。“我对他说。
“我陪你。“他头也不回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就像当年坚持陪我等最后一班公交车一样。
不知不觉间，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夜色透过落地窗漫进来，给一切蒙上朦胧的蓝调。陈默的侧脸在电脑屏幕的冷光下显得格外分明，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十二点了，要不要休息一下？“他突然开口。
我这才意识到脖子已经僵硬得发痛。“好。“
茶水间里，陈默熟练地取出茶包和柠檬片。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将热水倒入杯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
“给。“他将杯子递给我，“柠檬红茶，少糖。“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怎么还记得？大学时我熬夜写论文必喝的就是这个，每次都是陈默泡好送到我桌前。
“谢谢。“我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我们同时收回手，茶差点洒出来。
“小心。“他迅速扶住杯子，我们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褐色，我能看清自己在他瞳孔中的倒影。
空气突然变得稀薄。我匆忙后退一步，茶水溅到手上，微微发烫。
“我...我去拿些纸巾。“我转身逃也似地离开茶水间，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凌晨三点，我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陈默在白板上画出一个完整的创意框架，将零散的想法串联成有机整体。
“就是这个！“我忍不住拍手，“把'旅程'作为核心概念，每个触点都围绕这个展开......“
“从选车到驾驶体验，都是人生旅程的一部分。“他接上我的话，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极了大学时我们一起攻克难题后的样子。
我们相视一笑，那一刻，时间仿佛倒流回三年前。
接下来的五天，整个团队像上了发条般高速运转。我和陈默几乎形影不离，从早到晚讨论方案细节。表面的专业态度下，那些熟悉的默契不断浮现——他递过来的笔总是已经去掉了笔帽；我不用开口他就知道我需要哪份资料；午休时我的咖啡会神奇地出现在桌上，温度刚好。
周五下午，当雅驰的营销副总最终点头通过方案时，整个团队爆发出欢呼。赵天宇拍着陈默的肩膀说：“不愧是公司的黄金组合！“话一出口似乎意识到失言，尴尬地看了我一眼。
“晚上我请大家吃饭！“我迅速转移话题，“感谢所有人的付出。“
餐厅里气氛热烈，酒精渐渐冲淡了职场界限。我小口啜饮着鸡尾酒，看着陈默被同事们围着敬酒。他笑起来眼角会有细小的纹路，比三年前更明显了，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林总监，“张明突然坐到我身边，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您和陈经理以前就认识吧？“
我微微蹙眉。“我们是大学同学。“
“只是同学？“他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我看你们相处的方式......“
“张明，“我放下酒杯，声音冷了几分，“注意你的言辞。“
他讪笑着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别误会，我只是好奇。毕竟公司里都在传......“
“传什么？“我眯起眼睛。
“传陈经理为了避嫌，故意和您保持距离。“他压低声音，“听说他前女友李梦瑶最近回国了，经常来公司找他......“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酒杯。李梦瑶？陈默大学时的初恋，他们还有联系？
“职场八卦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我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酒精和疲惫一起袭来。“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走出餐厅，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我叫了辆出租车，靠在车门上闭目养神。
“林小满。“
熟悉的声音让我睁开眼。陈默站在路边，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微微松开，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
“我送你回去。“他说，语气不容拒绝。
“不用......“
“你喝酒了。“他拉开出租车门，“而且现在这个点不安全。“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他的气息包围着我。酒精模糊了理智，我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偷瞄他的侧脸——挺直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
“到了。“他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茫然看向窗外，确实是我住的公寓楼下。“谢谢。“
上楼时我的脚步有些虚浮，陈默默默扶住我的手臂。电梯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电梯运转的嗡嗡声和不规则的心跳。
“钥匙？“他在门口问道。
我从包里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陈默叹了口气，接过包，三两下就摸出了钥匙——就像大学时无数次帮我从乱七八糟的包里找东西一样。
门开了，我踉跄着走进去，跌坐在沙发上。陈默倒了杯水放在我面前，然后转身去调空调温度。
“你还是老样子，“他轻声说，“一累就忘记调温度，然后第二天感冒。“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闸门。我抬头看他，酒精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为什么？“
他僵住了。“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不理我？“我的声音颤抖着，“那条短信，你看到了吧？为什么不回？为什么三年都不联系我？“
陈默的表情凝固了。片刻的沉默后，他转身走向门口。“你喝多了，早点休息。“
“陈默！“我站起来，却因眩晕不得不扶住沙发背。
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晚安，林总监。“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我滑坐在地板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朦胧中，我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熟悉的蓝色文件夹——陈默什么时候放下的？
打开一看，是雅驰项目的最终版方案，封面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你的创意占了70%，应该由你向董事会汇报。——CM」
便利贴背面，还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我一直看着你。」
第二天清晨，我顶着宿醉的头疼早早来到公司。周末的办公室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我鬼使神差地走向陈默的办公室。门没锁，我轻轻推开，一股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办公桌一如既往地凌乱——创意型人格的标志，与我的强迫症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相框的一角。明知不该，我还是轻轻拉出它——高中毕业合照。照片上的我站在陈默身边，他偷偷用手指比了个兔耳朵在我头顶，阳光下我们笑得没心没肺。
“找我有事？“
我吓得差点摔了相框。陈默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两杯咖啡。
“我...我...“慌乱中，相框从手中滑落，背板松脱，一张小照片飘了出来——是我大学时参加广告比赛获奖的照片，来自校报剪报。
我们同时弯腰去捡，头撞在一起。陈默先一步捡起照片，耳尖微微发红。
“解释一下？“我声音发颤。
他沉默地将咖啡放在桌上，拿回照片小心地放回相框。“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一直...关注着我的动态？“
“偶尔看看校友群。“他轻描淡写地说，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那为什么不联系我？“
陈默深吸一口气，终于抬头看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你想听官方回答还是真实答案？“
“当然是真实的！“
“因为...“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李梦瑶来电“。他皱眉按掉，但气氛已经被打破。
“算了。“我后退一步，“不重要了。谢谢咖啡。“
转身离开时，我听见他轻声叫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耳边嗡嗡作响——那张照片，那行小字，他眼中的情绪...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而那个未接来电，又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