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徐妄燊回来了。
宋屿白说起了昨天去见宋聿临的事。
徐妄燊皱眉,语气中果然有点生气了:“不是说了这三天不许离开学校吗?”
宋屿白解释:“可是宋聿临去找了余羽,我担心他对余羽做点什么。”
那个女生有什么要紧的,值得你明知道宋聿临只是为了引你出去却还真的去见他?徐妄燊一瞬间想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地压下了。
宋屿白把余羽当成朋友。
即使徐妄燊厌烦有别的人占据宋屿白心里重要的位置,他也不想表现出来。
徐妄燊静了片刻后,询问:“那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宋屿白摇了摇头:“我提前和学校的安保打过商量,如果我一个小时还没回校,就让他们直接报警。你看,虽然我一个人,但我也能保护好自己的,对吧?”
徐妄燊没说话,显然不想接。
宋屿白知道自己确实不该去见宋聿临的,换了个位置,坐到徐妄燊身边,整个人贴着他,撒娇似的抱着他的胳膊摇啊摇:“不要生气好不好?”
徐妄燊面无表情地抬手掐住宋屿白的脸:“真不省心,干脆把你关起来算了。”
宋屿白自然只当他开玩笑,继续晃胳膊:“你不是最擅长调整情绪了吗,不要生气了,好吗?”
徐妄燊其实已经被她撒娇撒得不怎么气了,但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再有下次怎么办?”
“再有下次你不是在吗?你会把我从想控制我、监禁我的坏人手里救出来的对不对?”
“呵。”徐妄燊冷笑,“救了以后再把你关进我的领地里。”
徐妄燊拘着宋屿白亲了好一会儿,完全消气了,这才终于说起正事。
“其实大概一年半多前,我就开始找人调查宋聿临了。”
宋屿白一愣,那不是她和徐妄燊才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吗?
宋聿临对宋屿白的控制和施虐最严重是在宋屿白六岁时,只是那时候宋屿白太小,没能保存下证据,即使保存下了,宋聿临当时的年纪也很小,完全在法律保护范围内。
而长大后,宋聿临的行为主要是恐吓短信和找人跟踪,没有真的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所以也很难根据这些将他定罪,最多关个几天就出来了。
弄得不好,惹恼了他反而事情更棘手。
为了真正解决宋聿临这个麻烦,徐妄燊就从其他方面着手,找人调查了宋聿临成年以后的一些经济行为。
宋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商业领域的龌龊手段一大堆,宋聿临自然不可能是完全干净的。
只是宋家虽然这些年走下坡路了,终归也是个有些积累的豪门,要拿到宋聿临经济犯罪的证据并不容易。
徐妄燊委托的人调查了很久,直到上个月才终于有些眉目。
这次寒假他回市里,便抽时间和宋家人虚与委蛇了一个晚上,终于找到了宋聿临经济犯罪证据链的最后一环。
“所以你的意思是,可以从经济犯罪的角度送他进监狱?”
“嗯,曲线救国,花的时间久了点。”
宋屿白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你开始调查他的时候,我们才刚认识不久,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种事?”
徐妄燊已经打开了电脑在看宋聿临经济犯罪相关的调查文件了,宋屿白问起这个,随口答道:“因为你一定会是我的,所以我怎么可能容忍你身边有这样的苍蝇。”
一瞬间泄露出的笃定显得很狂妄。
宋屿白怔了怔,她记得她明明最开始对徐妄燊的态度应该是很排斥很疏离的吧?那为什么他会这么笃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妄燊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引起了一些不适,宋屿白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好像从那时开始,宋聿临总是遇到各种麻烦不得不处理,最近大半年还被派出国去交流了,所以他很久没能骚扰我。”
徐妄燊看文档的注意力终于重新回到了两人的对话上。
宋屿白问道:“这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是啊。
如果没有敏锐地觉察到宋屿白美丽浅淡的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疑虑,徐妄燊大概会大大方方地承认。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这不是更可以向她证明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吗?
可是那一闪而过的疑虑并不遵循这个逻辑。
于是徐妄燊的话到了嘴边,不动声色地变了样:“应该是凑巧吧。我只是个普通学生,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事,是吧?”
宋屿白怔住。
好像也是。
徐妄燊只是个普通学生,最多是家里有钱有势一点,但这种事也不好惊动徐家的长辈。所以他怎么可能能这么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宋聿临的行动呢?
徐妄燊观察到宋屿白松懈下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宋屿白愣了下,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对徐妄燊产生疑虑,毕竟不管怎么看,他都太好了,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不是吗?
因为电脑在寝室,一篇重要的论文还没看完,于是这晚任凭徐妄燊身材诱人技巧高超,宋屿白还是用媲美得道高僧的意志力从欲念深渊的大床上起来回宿舍睡了。
宋屿白在浴室里洗了好久才冷静下来,开始反思,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和徐妄燊单独在一块时,两人总是不知不觉就开始做。
仔细回想的话,应该是月余前从市里重新返回学校的那周开始变成这样的?
甚至期末考最后一门试前,她还被两天没见的徐妄燊压在图书馆的小自习室里顶得神志溃散,后来如果不是徐妄燊清醒过来停下了,她怕是得考试迟到。更不用说考完后两人假期留在学校,徐妄燊仿佛在讨要先前被冷落的份般掐着她的腰几乎解锁了学校的各种监控死角,室内的,甚至有室外的,树林、假山、湖心……
没意识到他们纵欲有多过度前没觉得,意识到了才发现简直惊心。
宋屿白本以为自己的理智和意志力是牢固的,可事实上,她似乎比以为的要更依赖爱人,也比想象的要更渴望爱人,她总是无知无觉地在爱人挑起的情欲中溃不成军。
这不好,太消耗时间,就好像被恶劣又充满诱惑力的艳鬼缠住了一样。
反思结束,清心寡欲模式的宋屿白坐到书桌前,刚准备开始看没看完的论文,余羽突然来电。
似乎是昨天被宋聿临找去吃饭,又见证了宋聿临和宋屿白莫名其妙剑拔弩张的氛围后,始终有些不放心,所以打电话来问问。
宋屿白便同余羽解释了她和宋聿临、宋家古怪的关系。
余羽先前虽知道宋屿白家庭复杂,但狗血到这个程度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主动杀父弑母斩断和宋家的关系,但宋聿临不想放你走?”
宋屿白觉得余羽的用词有点夸张,但又似乎没什么毛病,只得说道:“额,差不多吧。”
“那我是不是不该和他聊些有的没的?”余羽忧愁,“我还把平时宿舍里发生的一些趣事当故事讲给他听。”
虽然都是些不重要的生活细节,但毕竟宋聿临对宋屿白的执念是这么难评,任何转述给他的事情仿佛都能被污染出几分病态。
“算了,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宋屿白说道,“只是如果宋聿临再找你,你不要再理他。”
“明白。”
两人又闲聊了些其他的,余羽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有些纠结要不要说,最终宋屿白觉察到她的犹豫,询问:“怎么了?”
“其实你这个哥哥给人的感觉,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宋屿白不解:“什么意思?”
“要说哪里似曾相识也很难描述清楚,毕竟他们两个人个性并不像。”余羽说道,“其实刚开学时,徐妄燊有一次找过我,明明先前没见过,他却知道我就是你的室友——还是你和他提过我?”
她可能提过,但他最多只会知道她的室友叫余羽而已,怎么会认识余羽呢?
“偶尔如果遇上了,徐妄燊也会问我你在宿舍时的事。不过他说是担心你念书太投入伤身体,也让我不要和你说。”
宋屿白陷入了沉默。
她突然感觉,她的生活里徐妄燊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
就似乎,他在她一无所觉时,操控着蛛丝覆盖了她的整个世界。
第二天,宋屿白起床时,看到了徐妄燊发来的消息,问她要不要过会儿一起吃午饭,他刚买到了很不错的食材。
宋屿白下意识想回复好啊,就像从前的每一次。可突然意识到,这样一来,她今天又会无知无觉地和徐妄燊待在一起一整天。
脑海中不知怎么的,浮现了蝴蝶被蛛网捕猎的景象。蛛网带毒,无色无味、不动声色地麻痹了蝴蝶,蝶翅甚至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
这个古怪的联想让宋屿白感到不适,她摇了摇头,将这诡异的捕猎画面甩出脑海。
可那条消息却没能回复掉。
宋屿白发现自己似乎无法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复“好啊”了。
最终只能假装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