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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妄燊这两天变忙了,大概是为了调查实地调研过的那个项目的更多信息,他经常在打电话,时不时会出门。

    与之相比,暂时不用去郑老师课题组的宋屿白倒是闲了下来。

    上午,徐妄燊在接了一个电话后,说是要出门一趟,估计晚上八九点回来。

    送走徐妄燊后,宋屿白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仿佛在思考什么。

    过了许久,像是终于做了某种决定般,宋屿白去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出门的目的地比较特别。

    宋屿白戴着一顶鸭舌帽,又戴着口罩,站在监狱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走了进去。

    怀着复杂的心情坐到探视室里,过了一会儿,玻璃的另一边狱警终于带着一个目光阴沉的男人出来了。

    宋屿白抬眸打量着一段时间未见的男人。瘦削了很多,原本那虚伪的温文尔雅也被一种阴恻恻的气质取代。

    因为是在首都被捕,且经济罪使用的套皮公司也正好是首都的,所以宋聿临是被关在首都的监狱而非老家市里的。

    宋聿临打量玻璃外的人,纤细的身量,戴着帽子和口罩,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清透浅淡,像是精灵的眼睛。

    他没想到所谓的亲人探视,来的居然是宋屿白。

    狱警出门,探视室只剩下玻璃内外的两人。

    宋聿临率先说话了:“唷,亲爱的妹妹居然有兴趣来探望我?”

    宋屿白克制住身体每个细胞在叫嚣的厌恶,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我有事要问你。”

    走出监狱,已经是正午,冬天的太阳难得这么耀眼,耀眼得让宋屿白有点头晕。

    她想起从前宋聿临说过的那些话。

    “你身边明明有更狂妄更可怕的存在,你为什么不讨厌他?”

    “如果你真的用心观察了他做事的模式,一定会发现更多和我相同的地方……”

    她接着又想起方才宋聿临说的话。

    语焉不详,他似乎既兴奋于她主动的问询,又忌惮着什么,不敢真的透露什么。

    忌惮着什么……宋屿白心想,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徐妄燊是一个会让人如此害怕的存在。

    只是,最后宋聿临说了一段奇怪的话。

    “爸前几天也飞来首都看过我,他很生气,说要把先前就拟好的遗嘱放到北山路典当行的保险柜里。可是怎么办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黄雀注意到了遗嘱,使了点手段,让他的遗嘱再也拿不出来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那份遗嘱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宋聿临知道她已经不关注宋家和宋克明,更不会对宋克明的遗产有什么兴趣,那么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来呢?

    遗嘱……

    宋屿白看了一眼时间,最后去了一趟北山路的典当行。

    典当行,听起来像是一种老旧的机构,仿佛早就应该不存在了,不过其实很多地方仍旧留有。这算是一家比较大的典当行,北山路的是总行,另外在很多地方设有支行,但因为是私人运营,各项规章总体还算灵活。

    宋屿白很快找到了那家典当行。

    宋聿临果然在这家典当行申请了一个保险柜,还指明只要是宋家人来就可以开保险柜。

    但在宋聿临入狱的同时,保险柜就被人申请冻结了。

    如今要开保险柜,则需要通过解冻程序的验证。

    柜员没查到申请冻结保险柜的人是谁,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才能查看。

    宋屿白又询问了解冻程序相关的内容。

    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傍晚了,上午出门时,徐妄燊说过要比较晚才会回来。

    宋屿白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进了徐妄燊的书房。

    先前宋屿白很少进徐妄燊的书房。毕竟比起卧室,书房更像徐妄燊的私人领地,而宋屿白是个很尊重边界的人,即使是前段时间吵架时,她也保持着这份尊重。

    如今为了某种隐秘的目的踏进来,几乎是违背了她一向来做事的准则。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知道自己对徐妄燊的怀疑已经几乎到了一个临界点。

    即使最后发现自己弄错了,或者被宋聿临耍了,她也想要这么做。

    摧毁神像是令人害怕的,可临到头来,宋屿白却意识到一味闭上眼睛,任凭虚假的神像继续存在也许更令人害怕一百倍。

    宋屿白翻找了一下,找到了徐妄燊放证件的夹层,然后拿手机将他的证件拍了下来。

    然后继续翻找,寻找一个文件。

    突然,宋屿白听到外面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明明才六点,为什么徐妄燊这么早就回来了?

    现在该停下还是继续?

    如果宋聿临暗示的一切是真的,那么她此刻停下了,依据徐妄燊的观察力,他一定能觉察到什么。他也许会动用更有力的手段,绕过那家典当行的正规流程、以非指定人的身份取出保险柜里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最坏的可能,明天后保险柜里究竟有什么也许她就再也不会知道了。

    不能停下,这是一场时间的竞赛。

    徐妄燊走进书房时,宋屿白正站在他的书桌边。

    宋屿白仿佛才意识到他回来了,有点懵地转过头来看他。

    “宝宝,你怎么在书房?”

    从宋屿白的视角看过去,徐妄燊正好站在书架边的灯光投下的阴影里。她看不清徐妄燊的表情,只能看到高而修长的身影,而黑色的衬衣和西裤让他整个人仿佛笼罩阴云。

    氛围与心理的双重作用下,徐妄燊看起来十分有压迫感。

    宋屿白无意识握紧了手,面上的表情却坦然放松:“我有点无聊,就打算打扫下卫生。”

    头一次,她意识到,原来需要的时候,自己的演技似乎也不错。

    宋屿白的手边确实有毛巾,不远处也放着一个拖把。

    徐妄燊静了一下,慢慢走近站在桌边的少女:“阿姨每周都会来打扫,你不用做这些事。”

    宋屿白看着来人慢慢走到灯光下,面容和表情都清晰起来。

    他面上依旧挂着笑容,和往常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宋屿白也笑了下,说道:“我只是有点无聊,开学前大概都没什么事。”

    徐妄燊打量着她,宋屿白任凭他打量,疑惑道:“怎么了?”

    徐妄燊移开目光,看向她左手握着的手机上。

    “一边帮我擦桌子,一边还玩手机。”状似调侃的语气。

    徐妄燊转身,似乎想走到书桌后。

    宋屿白瞥见有一个抽屉没有完全合上——是她刚才找那个文件的抽屉。

    她猛地拉住徐妄燊的手。

    徐妄燊愣了下,转头看她。

    宋屿白低着头,突然说道:“今天你不在家,我感觉很寂寞。”

    宋屿白并不是从不表现对他的依恋,但往往是有些害羞和别扭的,很少有这么直白的时候。

    徐妄燊安静下来,站在原地没有动。

    少女更靠近他一些,仰起头在他颈侧轻轻亲了一下。

    徐妄燊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动了一下。

    在宋屿白的记忆里,对徐妄燊的最初印象是,他是一个和青葱盈绿的草坪关联在一起的、灿烂的少年。

    他充满了少年人的活力、有少年人特有的帅气,几乎和所有美好的东西相挂钩。

    于是让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记住了他。

    徐妄燊感受着颈侧的吻逐渐上移,最后落到他唇上,勾引的意图太明显,他对她的抵抗力又是几近于零的薄弱,于是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抱起试图勾引他的人。

    宋屿白整个人凌空,害怕地更紧抱住眼前人的脖子,两人的距离这么近,鼻尖顶在一起,她有些无措地看着眼前那双深得有点吓人的黑眸,接受他的质疑:“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嗯?”

    在那段记忆里,没过多久,宋屿白就发觉,那个让她第一眼就记住的帅气少年叫“徐妄燊”。

    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个因为身处金字塔顶端,而被她从最初就打上负面滤镜的人。

    于是还未知道他名字时的印象深刻,又瞬间转化为嫌恶、排斥。

    宋屿白听着面前人的质问,努力保持镇定,让呼吸显得和缓平静,硬着头皮小声说道:“排……排卵期……”

    “哦?”徐妄燊的这个哦发声又轻又长,有点漫不经心。

    宋屿白感到整张头皮都要紧缩得团起来了,于是别过头闷闷道:“你不想就算了。”说着故意要推开抱着自己的人。

    下一秒她就被猛得放到了书桌上——桌上的书和所有其他零碎的东西都一下被扫到了地上。

    巨大的声响中,宋屿白仰躺看着书房的吊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徐妄燊俯下身,垂眸看着她,灯光映照在他的身后,让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边缘模糊的暗影。

    不知怎么的,宋屿白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噩梦,她躺在床上,有阴云般的黑影笼罩在她上方。

    宋屿白看着这个笼罩着她的身影,突然发现,似乎徐妄燊比刚认识的时候又长大了一些,明明其实还不到两年,他的身形看上去已经更接近成年男人的模样了。

    压迫感和侵略性仿佛升腾起的黑雾,从四面八方围聚起来,慢慢侵入宋屿白的四肢百骸。

    回忆里最初两人互动时,无论她如何嫌恶和排斥这个叫徐妄燊的少年,他总是会以各种方式接近她。

    并且,无论是她和宋家闹崩,还是她一次次被人更重地骚扰,少年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于是很自然的,两人的距离被拉近。

    无论是她不得不去直面阴暗面的蜕皮期,还是不得不承认从未得到过父母之爱的蜕骨期,他总是陪伴在她身边。

    在她心目中,他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恋人。

    宋屿白静静地注视着垂眸俯视着她的男人。

    “宝宝,如果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开口。”声音平静而不动声色。

    宋屿白却不说话,只缓缓抬起手,再次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压下来,像是在回答他的话,又像是在躲避他的话。

    近来,不对劲的事却越来越多。

    无论是那些细枝末节的隐晦的存在感,还是宋聿临语焉不详的暗示,甚至是引发了她巨大愧疚的车祸——

    那天晚上,餐厅经理发来消息,然而第一条消息很快就被撤回,据说是餐厅老板打来电话示意经理拒绝。

    显然经理最初会发第一条消息,是经过了老板的同意的。

    那么是什么促使对方又转变了心意?

    也许是疑虑始终没能够消解,她最终做出了今天的事。

    几次试探,徐妄燊被爱人勾住脖子压下亲吻后,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在爱人这罕见的主动中破碎——在他的记忆里,这几乎是第一次宋屿白主导了整个过程。

    窗户的窗帘没有彻底拉上,透过玻璃,可以隐约看见天空慢慢积聚起浓重的黑云。

    有电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明明是冬末,真是罕见的天气。

    这么冷的日子,入夜的时间,却有雷云覆盖了这座城市。

    简直像是某种凶兆一般——可被爱人勾引的、意志力薄弱的男人却没有注意到这奇怪的天气。

    或者,他注意到了,却还是没能够在爱人故意的注意力转移之下,分出心神去彻底地思考。

    房中响起纠缠的喘息声。无论是爱人作乱的手抑或主动的吻抑或娇柔的叫声,无一处不加剧了徐妄燊的失控,到后来,在怀中人几次喊渴后,他才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他端起怀中人,走出书房,走到客厅,用餐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然后抱着怀中人喂下。

    有一部经典的电影,一个人从小生活在被人刻意营造的虚构世界里,而有一天,这个人发现了异常。

    这个可怜人探索真相的过程是复杂而艰辛的。

    毕竟操控着一切的那些眼睛无处不在,这个可怜人需要欺瞒过那些眼睛。

    不过宋屿白更幸运一些,她掌握了眼睛的软肋。

    徐妄燊刚放下水杯,怀中人又吻了上来,于是好不容易找回的那丝理智又立刻消失了。

    温水从女人的口中渡到了男人的口中,宋屿白被压在餐桌上继续刚才的事,但很快原本激烈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在那部经典的电影,那个生活在虚构世界里的人,虽然探索之路艰辛复杂,但最终还是揭穿了那个虚构的世界。

    宋屿白躺在桌上感受着身上的重量,平复自己的呼吸。

    好一会儿,她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

    她把身上人推开,离开餐桌,要去捡自己的衣服。

    穿好衣服,想到徐妄燊一定已经起疑了,宋屿白干脆也不再掩饰,直接拿走了本来只打算拍照使用的文件——那是典当行的保险柜冻结申请文件,解冻需要用到。

    重新回到客厅,宋屿白看着沉沉入睡的男人,有些不是滋味。

    口袋里有安眠药的空壳,药提前下在了水里,为了以防万一,她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她居然不惜做到了这个地步,也要去做验证。

    离开前,宋屿白把客厅的空调调高,又拿了床被子给一无所觉的男人盖上。

    三个小时后,宋屿白回到了宿舍。

    几天没有住人,宿舍显得有些阴冷。

    她拿出电脑,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刚取到的、宋聿临保险柜里的东西。那是一张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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