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屿白和余羽最初选择的是正常的旅行方式——选定目的地、规划路线、预定旅馆、参观景点。
但很快她们发现,这样旅行的话,时间一长就有些太累了。
于是大约两周后,她们决定更换旅行的方式。
她们直接报了一个感兴趣的游轮行,这样一来,不需要提着行李箱奔波在路上,也不需要为了配合行程更换不同的旅馆,更不需要思考去哪里、吃什么、选什么交通方式。
旅行体验相当舒适。
这艘游轮走的是阿拉斯加冰川线,运营数年口碑一直不错。
上船后第二天,宋屿白和余羽在一层甲板上看海聊天。
余羽躺在沙滩椅上,宋屿白靠在栏杆边,询问道:“不去看鲸鱼吗?”
“望远镜那里人好多,不想过去,反正明天到朱诺也可以坐船看鲸鱼,今天就休息吧。”余羽懒洋洋躺着,喝着一杯可乐,“而且我想养养精力,晚上参加船上的那个活动。”
“哪个活动?”
“假面舞会,你看游轮手册上写的那个活动列表。”余羽道,“我初中时看美剧里经常有这种舞会,一直很好奇来着,正好可以实地体验一下,说不定还能有什么艳遇呢。”
宋屿白调侃她:“司泽要飞过来抓人了。”
余羽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这是两回事,就跟已婚妇女也爱看颜值向小视频一个道理。”
“你好已婚妇女预备役。”
余羽抽了张纸巾揉成一团扔她:“你好单身狗。”
“对单身狗友好点哦,不然别想拿单身狗的订婚大红包。”
余羽哼了一声:“那我可得好好感谢你这个金主了,晚上陪我一起去吧,帮你物色身材好的小哥哥。”
宋屿白笑:“我要求很高的,身高得有一八八,还得宽肩窄腰兼备胸腹肌。”
“啧,这么贪心的吗,给你找个亨利卡维尔可以吧?”
“美式壮汉敬谢不敏了,我中式审美,不喜欢太突出的肌肉感。”宋屿白随意瞥了一眼斜上方的二层甲板,“比如那边那个小哥的身材就完美符合我审美……”突然,她愣了一下。
“哪儿啊?”余羽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但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宋屿白回过神:“哦,就是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一闪而过都被你捕捉到了,看来是真的完美符合你的审美。”
“……我其实也没太看清,就晃了一眼而已。”
余羽收回寻找的目光,发现宋屿白正微微皱着眉,奇怪询问:“怎么了?”
宋屿白略思考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自从那天在咖啡馆的电视上看到徐妄燊,这几天晚上她总会莫名其妙地梦见他。所以刚才……应该是被连续的梦境影响后的错觉吧。
他们已经六年多没有见过,以他需要持续不断寻找和掠夺刺激物的个性,恐怕都快不记得她了,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大洋彼岸的一艘游轮上。
徐妄燊走下甲板,回到船舱里。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遇到宋屿白。
手指在微微发抖。
女人靠在甲板的栏杆边,窈窕纤细,白色长裙的裙摆和黑色微卷的长发在吹过的海风中柔和地扬起。
那双弧度勾人、颜色浅淡、精灵般的眼睛丝毫不逊色于她背后熠熠生辉的海面。
其实两周前他才站在一家咖啡馆外看过她,可此刻再度碰见,他的心脏还是不可遏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Damian,你不是说要在甲板上欣赏太平洋峡湾吗?怎么回来了?”
徐妄燊转身,看到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白人男子。男子名叫Harrison,是他会登上这艘游轮的原因——他们正在讨论一项合作。
Harrison不喜欢中规中矩的会议桌洽谈,或奢靡感太强的宴会洽谈,正好他近期打算带妻子子女来一趟家庭游,于是徐妄燊便干脆提出在旅行期间边玩边谈。
徐妄燊收敛了情绪,笑道:“昨晚没睡好,我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我听说你有睡眠方面的问题,年轻人这样无精打采可不行,晚上还能一起玩吗?”
“不用担心。”徐妄燊笑着和他碰了碰拳,“我会攒好精力和你一起玩个通宵的。”
当晚,游轮最大的宴会厅。
天花板上旋转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在厅内投下华丽又迷离的光。
曳地长裙、燕尾服、哥特斗篷……穿着各种华服的人们脸上都佩戴着面具,或镶钻或装点羽毛,更给这场假面舞会增添了不少靡丽又神秘的气息。
宋屿白先前并不知道游轮上还有这种活动,没带什么drama的衣服,只得穿了条原先准备拍照用的旗袍,头发也只拿了一根青玉的簪子简单盘了下。
“白白,你身材也太好了点吧?”余羽提着裙摆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之前让你买这件旗袍果然是正确的,这个胸这个腰这个屁股,我要是男人能被你勾死。”
“你是彩虹屁达人吗?”
“我说真的啊。”余羽整理了下自己的大裙摆,“我带了条萝裙,没想到真的用上了,你帮我看看我裙子后摆上的花有没有别歪掉。”
宋屿白帮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正好了。”
“喏,面具,我在游轮上的商店现买的,你挑一个吧。”
宋屿白选了个银纹面具,余羽便戴了另一个羽毛的。
刚带好面具,就有人来找她们搭话:“你们是中国人?”
宋屿白愣了下,转身,看到一个金纹面具的年轻男人:“是的。”
那男人黑发,显然也是华人,穿了套西式复古的礼服,右耳有一枚造型别致的绿石耳钉。
他笑道:“很少见有国人来这边的游轮项目的,晚点正式开场能请你跳第一支舞吗?”
余羽见那男人眼睛直勾勾看着宋屿白,便拿手肘调侃性地撞了她一下。
宋屿白压根不会跳舞,纯粹陪余羽来感受一下这种经典西式舞会,被邀请就有点犹豫。
余羽帮她说了:“小哥,你会被踩脚哦。”
那男人挺会来事,弯腰在宋屿白手背上来了个吻手礼:“我会准备好擦鞋的纸巾。”
宴会厅二层。
比起一层大厅的热闹沸腾,这里会略微平静一点,聚在这里的大多是年纪稍大的游客,且没有做夸张的假面舞会打扮。显然比起跳舞,他们更想聊天,或者打斯诺克。
Harrison打了一杆,可惜没进洞。他手撑着球杆撇撇嘴,说道:“Damian,我需要你接下来三杆都让我,不然最后我可得输得太难看了,我女儿问起来我都没法展现作为父亲的风采了。”
一向说话风趣的Damian此刻却没有接这话。
Harrison转过身,见他这位年轻的合作伙伴正站在栏杆边定定看着楼下。
Harrison奇怪,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黑色的头发,和你一样是华人吗?她身材可真好,虽然戴着面具,但显而易见是个大美人。”
楼下,穿着钴蓝青花纹样旗袍的女人面前,一个打扮成暗黑风西式贵族的男人正弯下腰抬起她的手行吻手礼,大约是想邀请她跳舞。
Harrison吹了个口哨,调侃道:“他一定是在邀请她跳第一支舞,多么美好的年轻男女爱情萌芽。”
这位老练的华尔街投资人没发觉身边的合作伙伴在他的话后,本就紧紧摁着扶栏的手更是用力得骨节泛白。
直到转头看到徐妄燊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神情,他才发觉了异常:“出了什么事?Damian,你的脸色很难看。”
徐妄燊顿了片刻,说道:“抱歉,我大约还是没休息好,明天再陪你玩斯诺克。”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去。
Harrison愣了一会儿,意识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楼下那个美丽的黑发女人。
宴会厅后的洗手间。
徐妄燊站在走廊上,目光阴冷地看着前方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男人。
即使花费了六年时间试图调整自己,但在看到这个男人碰了宋屿白时,他内心还是涌现了疯狂的破坏欲。
虽然注意到这个男人并没有敢真的把唇贴到她的手背上,那吻手礼只是大致走了个形式,但他脑海里依旧在那一瞬间冒出了许多能对这个男人用的恶劣手段。
徐妄燊缓缓呼吸,让这六年学到的一切重新主导自己的大脑和身体。
每个人都是与他平等的。
徐妄燊走向这个男人,露出个笑容:“你好,我想和你做一桩交易。”
宋屿白进行了一些临时抱佛脚的行为,拿着手机研究了下交谊舞怎么跳。
“要不还是算了吧,到时候真把人家的鞋踩得一塌糊涂也太尴尬了吧。”宋屿白为自己薄弱的运动细胞担忧,“而且跳交谊舞还得抱在一起,好奇怪啊。”
“你是清修的尼姑吗?”余羽摁掉她的手机,“而且人都说了随便你踩了,放心吧,男人对大美人都包容得很——哦,女人也是。”
“……”
“总之我还是不勉强自己做不擅长的事了。”宋屿白决定过会儿要回绝掉那个男人。
背后突然有人走过来,低沉到近乎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好。”
她愣了下,转身,原来是刚才邀请她跳第一支舞的那个男人。
男人面上覆盖做旧的金纹面具,右耳戴有一枚别致的绿石耳钉,穿着黑色天鹅绒复古燕尾服。服饰裁剪精致,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线。那服饰领口、袖口、前襟都用暗金色丝线绣了繁复的看起来有些暗黑感的图样,还装饰有同材质的单肩挂披,整套着装华丽又有些邪恶,将穿着者衬得像是个贵族设定的优雅反派。
奇怪了,刚才没太仔细看这人,他气质和身材那么好吗?
余羽似乎也突然发现这个男人身材极佳,轻轻说了句:“喂白白,我才发现,这人好像还真是一八八宽肩窄腰好身材小哥哥哎。”
白日里调侃的话突然被拿出来,宋屿白尴尬了一瞬。
好在舞会开场的第一首曲子开始响起前奏,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男人在轻快的舞曲前奏中弯下腰,向宋屿白抬起手。宴会厅的灯光逐渐变暗,但他的面具仍折射出迷人的碎星般的光。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到沙哑的程度,却莫名能听出几分性感:“愿意赏光让我成为你今夜唯一的共舞者吗?”
仿佛被环境与邀请者共同营造出的氛围蛊惑,明明刚才想着要拒绝的,此刻宋屿白却下意识抬手搭上了递来的手。
一瞬间,指尖触碰的地方似乎有一阵细微的电流顺着血肉筋脉骨骼直接冲进了宋屿白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