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之下带来的过电感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意味,宋屿白怔了怔,下意识想放开手。
可那男人已经抢先一步拽过她,一手与她十指交握,一手贴在她纤细的腰侧。
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一支舞已经开始了。”
宋屿白抬起头,直直地撞进了男人正专注看着她的深沉黑眸中。
一瞬间又有过电般的感觉流经全身直达颅顶。
这个感觉怎么好像……
没来得及细想,对方突然苦恼地说道:“你跳舞一直分心,踩得我的脚趾有点痛了。”
宋屿白一愣,立刻脸红了:“不好意思。”
对方见她有些无措,低低地笑了一下:“没关系。”
那笑声让宋屿白心脏颤了颤。
有点不对劲。这个男人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引力。
为了转移注意力,宋屿白别过脸,随意开启了其他话题:“你的声音怎么了?刚才好像不是这样的。”
男人顿了顿,轻咳了声:“刚才在甲板上吹了风,大概有点感冒了。”
“这条航线气温是比较低,后天到了冰川区域会更冷。”
男人一顿,似乎苦恼:“我没考虑太多就上船了。”
“我记得船上的商店可以买到厚衣服。”宋屿白询问,“你是留学生吗?”
“唔,我大四,刚从帕森斯拿到学位。你呢?”
“我比你大一些,在读PHD,不过也快毕业了。”宋屿白说道,“所以你是学艺术的?”
男人简短回答:“学的插画。”
宋屿白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
男人却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你听,舞曲变奏了。”
从这套打扮的原主人那里得到的个人信息很少,再聊下去露馅的可能性很大。
舞曲果然变奏了。
本就不算和缓的调子一下子变得更加紧凑。
跳着舞的年轻男女们也开始随着节奏的变化调整动作。
急促到仿佛呼吸的曲调中,心中有意的舞蹈者们都刻意将身体更近得贴近了舞伴。舞池中仿佛是一对对相拥的热恋爱侣。
宋屿白没注意到自己和舞伴的身体近得快要贴上了——她手忙脚乱于变奏后的舞蹈动作。
舞伴的脚在短短几个拍子里又被她踩了好几下。
好消息是对方很绅士,对她的冒犯保持了包容。
耳边响起低哑的声音:“不要紧张,动作是一样的,我会带着你重新进入节奏,放松感受我。”
吐息喷在耳畔,带起了半边身体的鸡皮疙瘩。
宋屿白终于注意到了她与共舞的男人间近乎直接贴在一起的姿势。
她僵了一下,下意识瞥了一眼周围,却发现其他人也是如此。
“怎么还在分心?”耳畔的声音又响起,而握着她腰的那只手也更紧了一些。
宋屿白垂眸看了一眼舞伴那双已经被踩出脚印的鞋,愧疚之下终于放开杂念,接受了对方的带动。
挺括的礼服与柔婉的旗袍,两具身体互相摩挲着轻晃,交互的动作终于在期间渐渐形成一致。
沉浸入舞蹈中,宋屿白的感官体验被无限放大。
贴在腰侧的那只手很大,还很热,让她有种在被火焰灼烧的错觉。
对方结实的身体贴着她,他的服饰材质偏硬和厚,她的衣服却又轻又薄,有时候他上衣纽扣剐蹭到她,竟然在皮肤上带出阵阵酥麻感。
太暧昧了。
明明对方的动作都保持在克制而礼貌的范围内。
宋屿白心想,还好戴着面具,没人看得到她快红透的脸。
她没注意到,腰侧贴着的那只手,指尖轻悄摩挲她腰间线条时隐约泄露出的蔽匿躁动。
当晚宋屿白有点睡不着。
她并没有跳太久,中场就离开了,可方才与那个小学弟共舞时触发的身体感觉还残留着。
多年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身体深处有什么隐隐作痒。
宋屿白脑海中浮现从前和徐妄燊在一起时,他在亲密时总是强势而侵略性极重的样子。
明明刚才那个学弟算得上克制礼貌,整体上完全在舞蹈正常的身体靠近范围内。
怎么能对陌生人产生这种感觉呢?
宋屿白脸红着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命令自己回归几年以来一直保持的尼姑清修状态。
第二天游轮抵达朱诺,靠港后游客们自由活动。
宋屿白和余羽一起做船去看了座头鲸,整一天的行程很轻松愉快,让她得以忘记昨夜有点失速的心跳。
就在宋屿白觉得快要忘掉舞会的小插曲时,第三天,她又看到了那位学弟。
游轮进入冰川湾,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碎冰,两边是冰蚀的峡湾,而抵达的地点低洼冰河和高峰冰川形成层次丰富的海岸线,整个蓝白的冰川大地显得十分圣洁。
甲板上有许多人都在观景,宋屿白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站在一个视角还不错的位置,正仰视着有三十层楼高的巨型冰川。
余羽不在身边——她临时接到学校的通知,前段时间提交的学位申请表有些地方填写不符合要求,配套的材料也有一些问题,这会儿正在房间里修改。
甲板广播突然提示为了更好的游玩体验,广播将暂停一会儿,邀请大家进入游轮静默时刻。
收音时广播发出一声略显刺耳的吱呀噪音。
宋屿白下意识地往广播方向瞥了一眼,却在那个方向看到了一个人。
对方右耳上戴着标志般的绿石耳钉,穿着件很具男大感的白色卫衣,身形修长肩膀宽阔,整个人懒洋洋靠在护栏上,似乎也正在观赏前方的巨型冰川。
宋屿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打这个招呼。
是因为在这个学弟身上感受到的引力吗?
还是因为这引力带来的一丝疑虑呢?
总之宋屿白走了过去。
她抬手拍了下对方的后背:“你好啊……”可与此同时,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雷鸣般的崩裂声。
宋屿白怔了怔,原来是冰川断面上一块巨大的碎冰崩落坠海。
观赏冰川崩解本就是游玩体验的一部分。
被她拍了一下的男人,先是被冰崩吸引去一秒的注意力,而后才转过身来。
宋屿白发觉自己的心跳速度有点快。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即将转身还是因为被刚才的冰崩声音吓的。
可当眼前的人彻底转过来时,宋屿白却失望地发现,她依旧不能看到他的脸。
对方戴了口罩和墨镜。
他似乎惊讶于和她打招呼的人:“虽然没见过你的脸,但你是前晚和我跳舞的那位姐姐吗?”
宋屿白端详着对方的墨镜和遮住了半张脸的黑色医用口罩:“是的,你是帕森斯的那个学弟吧?”
对方似乎笑了下:“对,姐姐。你比我想象中长得还好看。”
嘴甜的人总是讨喜,宋屿白略微迟疑,收敛了自己也许稍显锐利的目光。
“你怎么戴着口罩?”
“我过敏了。前晚舞会的那个假面具估计成分复杂,当晚我脸上就起了好多红疹子。”男人苦恼地说道,“毁容了,只能先用口罩遮着。”
宋屿白瞥了眼对方修长的脖颈,似乎确实有过敏的痕迹。
“……我带了过敏药膏,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借你用。”
对方的声音依旧带着感冒中的沙哑,宛如影影绰绰的雾气:“那谢谢姐姐了。”
借出药膏后,两人互换了名字,这位学弟说他叫陆隐深。
宋屿白回屋后查询了一下,确实在帕森斯这一届的毕业学生名单里查询到了“Lu, Yinshen”这个人。
难道真的是她太敏感了吗?
六年多不曾露面,那人大概率应该已经寻找到了新的刺激物。
余羽还在一脸怒气地修改自己的毕业材料,宋屿白估计她还得改好久,晚饭后就一个人去甲板上看夜海。
刚在沙滩椅上坐下,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姐姐,好巧啊。”
宋屿白转头,果然看到了陆隐深。
他自然地坐到了宋屿白身边的另一张沙滩椅上。
夜海黑暗,却因倒映空中星月而闪现细碎微弱的光。
甲板上只有不远处一盏微弱的夜灯亮着,于是整个平台都显得昏暗。
宋屿白注意到,即使是这样的光线环境下,陆隐深还是戴着口罩和墨镜。
宋屿白打量他片刻,询问:“怎么看你一直是一个人?”
“我是一个人出来毕业旅游的。”
宋屿白拿起带着的葡萄酒倒了一杯,盯着他的口罩询问:“学弟,你要不要喝?我刚在船上商店买的,据说是他们的特色,只在这艘船上能买到。”
陆隐深顿了下,声音带着笑意:“姐姐你忘了?我还在过敏,不能喝酒的。”
试探被四两拨千斤地驳回。
宋屿白没说话,兀自拿着酒杯慢慢喝酒。
她从前不喝酒的,这几年学业的压力太大,合租的一位白人女孩某次邀她一起喝酒,她参与后发觉酒精确实能放松大脑,后来就慢慢开始喝了。
“学弟,这么暗的光线你还戴墨镜,能看清东西吗?要不要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