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门口了,莫怿便打算再进去坐会儿。
推门进去时,阿周还在台上深情演唱。
店里已经没有客人,连服务接待的人都在一旁打盹的打盹,玩手机的玩手机。
莫怿干脆拖了个凳子走上舞台,在阿周身边坐下,笑说:“怎么?刻苦锻炼自己的舞台表现能力?行不行啊你?”
阿周毫无波澜,正唱到副歌部分,卖力地划拉着琴弦。
莫怿不留情地说:“你这哪是在弹吉他?弹棉花的都比你有劲儿。”
和弦声骤停,阿周狠狠剜他一眼:“滚!再不滚,我让莎莎回来继续缠着你!”
莫怿看他的目光淡淡的:“你就会这招,我都免疫了。”
阿周邪笑了一下:“招数少,但有用。”
说着,拿起了摆在一边的手机,准备打电话。
莫怿摆摆手,立刻站起来:“别打扰人家了,我这就走。”
这两天休假,莫怿打游戏打得昏天黑地,生物钟都乱了。
他毫无困意,也不想再回家打游戏,朋友还容不下他。
于是,他开着车,在空旷的街道上转圈兜风。
转了两圈,忽然想起莫恬在电话里的惶恐,打算大发善心,去拯救拯救他这个傻妹妹。
莫恬刚刚毕业,还和父母住在一处。
他回到家时很晚,屋子里黑漆一片。
也是,这都多晚了,家人早就睡下了。
一番折腾后,莫怿也累了,草草洗漱后,回房间睡下。
醒来时,父母出门散步去了。
莫恬悻悻地告诉他:“我昨晚给你打完电话以后,在爸妈的会审下,老实交代了你和柯毓分手的具体原因。”
莫怿顿了顿,问:“你怎么说的?”
莫恬又声泪涕下地给他演了一遍。
“哥和柯毓在一起的时候,我在柯毓的公司实习,她是我的组长,但我们彼此不知道有哥哥这层关系所在。柯毓剽窃我的创意,被我发现指出后,觉得没面子,就在公司里给我穿小鞋,鼓动同事孤立排挤我。后来逛街时偶遇,她才知道原来我就是哥哥的妹妹。”
“这个时候妈就问我‘那她和你道歉了吗’,我说‘道歉了,她还让我别把公司的事告诉哥哥,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有说,但她这个人疑神疑鬼的,总觉得我和哥哥多说两句话就是在说她坏话,还在电脑上偷看我和哥哥的聊天记录。后来,我们又因为工作上的事吵了一架,我一气之下就告诉了哥哥,哥哥为了给我出气,就和她分手了,我也因此失业了’,然后爸妈都沉默了,就放过了我。”
莫怿闻言,揉了揉眉心,纠正道:“不完全是为了你,我没这么大公无私。”
莫恬眨了眨眼,问:“那还因为什么呀?”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倒抽一口气,嘴巴张得溜圆:“你你你、你不会真的像柯毓说的那样,移情别恋、无缝衔接了吧?”
莫怿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莫恬撇撇嘴:“你不知道吧,昨天柯毓给妈妈打电话,说你劈腿,说她亲眼看见你带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扬长而去,还说你欺骗她的感情,让她这么长时间了都放不下,是个渣男。”
莫怿无语。
而莫恬忿忿不平:“她这就是诽谤你啊!”
莫怿漫不经心说:“随便吧。”
“这种事儿怎么能随便呢?”莫恬不依,眼底刻着两个词——“好奇”与“八卦”。
她穷追不舍:“所以哥哥,你到底有没有无缝衔接啊?”
莫怿狠狠掐住她的脸,咬牙切齿:“没、有。”
莫恬吃痛,惨兮兮地“啊”了一声:“没有就没有嘛!干嘛动手!”
莫怿叹了口气:“柯毓这个人有些神经质,过于极端了,就算没有你的事,我和她分手也是迟早的。”
这话莫恬感同身受,疯狂点头:“是吧!我也觉得她神经质!”
说话间,父母回来了。
莫父去厨房做饭,吴舒乔往兄妹二人中间一坐,说话有些阴阳怪气:“我今天啊,带着隔壁家的小孙孙去逛公园,人家问我,那是不是我的孙子。”
莫恬眼观鼻鼻观心,愣是抿住嘴巴没吭声。
莫怿自然也不搭理她,低头玩手机游戏。
吴舒乔揽住小女儿的肩膀,接着说:“我说我哪有这样好的福气呀,我儿子现在还单身呢,你知道隔壁孙阿姨听见怎么说呀?”
莫恬嘿嘿笑了笑,顺从地问:“怎么说的?”
吴舒乔说:“人家说,你儿子条件那么好,我给你介绍个呀!”
莫恬很狗腿地捧场:“哇哦~哥哥有福气尼~”
接下来的话,让莫怿开始后悔。
后悔三更半夜脑子不清楚,一时想不开回了家。
在他母上大人的眼里,莫恬失业的事和他分手的事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这两样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事是如何对比上,并且这个对比结果是如何得出的,莫怿无法理解,也无法参透。
吴舒乔凑近了说:“对方姑娘一米七,个子高,身材好,听说在国企工作。”
莫怿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专注手机里的游戏:“要那么高做什么?我又不是模特公司的。”
吴舒乔“啧”了一声,恼道:“人家都诽谤你无缝衔接了,你倒是给我衔接一个呀!”
莫怿惶恐地摇摇头:“我倦了,女人太恐怖了。”
吴舒乔说:“可你终归是要结婚的呀。”
莫怿继续摇头:“不结了,单身挺好。”
“不结?”吴舒乔叫起来,“你要单身一辈子呀?等你老了,一个人要怎么过?”
莫怿笑了笑:“我带着恬恬一起过。”
莫恬拆他台:“我才不跟你过嘞,我要找个帅哥结婚的!”
莫怿的笑脸垮下来,又说:“那我就一个人去住养老院。”
吴舒乔冷哼一声:“你老光棍没孩子,养老院的其他人歧视你。”
莫怿也冷哼一声:“他们有孩子还要住养老院,我还要歧视他们呢。”
吴舒乔噎了一下,再接再厉:“养老院的人虐待老人,让你过不下去!”
莫怿淡淡道:“过不下去就死呗。”
吴舒乔咬牙切齿:“你要把我气死!你不结婚,我和你爸死了都不瞑目。”
莫怿微微笑:“那我就去咱市里最好的公墓,买最好的一块地,找最好的法师,帮你们超度。”
吴舒乔干脆透了底:“可我都已经答应孙阿姨了!”
游戏赢了,莫怿收起手机,漫不经心答:“你自己答应的事儿,自己解决去。别成天和那些乱八七糟的人混在一起,闲的没事儿,净操心别人家的事儿去了。”
“人家那不是关心你嘛!”
“我和她有个屁关系?用得着她来关心?”
“她是我的朋友啊,你是我儿子,我的好姐妹关心我的儿子有问题吗?”
莫怿眯起眼:“没问题吗?不觉得她手伸得太长了吗?”
吴舒乔气结,被堵得说不出话。
莫怿站起身往门口走,慢悠悠道:“以后再有人问我有对象没,你就说我喜欢男人,要是再问你有没有孙子,你就说我不孕不育,不好祸害别人姑娘。”
吴舒乔破口大骂:“莫怿!你真是要死啊!”
莫恬目瞪口呆,看着胜利的莫怿推开门,扬长而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今天不投机的话说得太多了,莫怿很烦躁,干脆销了假,回医院上班。
*
上班的日子里,叶秋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早起赶公交,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车里摇晃,疲惫地到达学校,给学生们上课,等学生的家长来接学生,然后再坐公交车慢悠悠地回家。
而酒吧那晚的突变,像是她的梦境。
叶秋骑车回家后,做贼似的把车钥匙偷偷放回原处,又偷偷潜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父母对她深夜出门的事一无所知。
肖备权后来也没联系她,叶秋也不敢问他记不记得喝醉后发生的事,是否记得见过什么人。
叶秋坐在教室的窗口前,眼前是苍翠的树木,高的是乔木,低的是灌木,除了香樟树,她一个也叫不出名字。
叶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又再等着方奶奶来接方子巍下课。
无聊时,她总爱思绪乱飞。
最近常常会想起莫怿。
其实,莫怿对她很绅士,往后的每次见面交集,都与叶秋第一次窥视到的那次分手现场截然不同。
但叶秋觉得那都是表面现象。
她笃定,绅士是装的,都是渣男豢养鱼塘的手段。
或许,她也是他鱼塘里的目标之一。
虽然她平平无奇,但是男人嘛,向来是不挑的,多多益善。
叶秋对此很失望。
因为那张酷似方释然的脸。
叶秋甩了甩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方奶奶还没来。
她有些心急。
正发愁,从窗口远眺,望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学校门口的保安亭里和保安交涉。
是莫怿
他是生脸,保安不让他进来。
与酒吧那晚隔了仅仅两天,竟然又看见了他。
叶秋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问方子巍:“那是你莫叔叔吗?”
方子巍冲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缓缓露出笑脸,笨拙地点头。
叶秋说:“那我们收拾东西去找莫叔叔吧。”
即便这时,叶秋也没忘了要锻炼他的自主动手能力,引导他往小书包里倒腾东西。
方子巍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的小书包,去拉叶秋的手,拽着她跑向莫怿。
往后有很多次,方子巍都这样拉着叶秋的手,一个劲儿地奔向莫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