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故事
六月的教室,风扇吱呀呀地转着,却吹不散闷热和高考临近的紧张气氛。黄韵低头验算最后一道数学题,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粘在皮肤上。突然,一个篮球“咚”地一声砸在她旁边的空桌上,把她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一个身影飞快地冲进教室,翟明穿着篮球服,浑身散发着热气,像一阵风似的跑到她面前。
黄韵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算题。耳朵却悄悄红了。
翟明挠挠头,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目光落在黄韵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又要给你添麻烦了,”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讨好,“老班说这次模拟考再不及格,就不让我参加决赛了。”
黄韵这才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满头大汗的男生。翟明的眼睛很亮,像是盛满了阳光,此刻正眼巴巴地望着她,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大狗。
“什么时候考?”她轻声问,手下意识地捏紧了笔。
“周五,”翟明立刻来了精神,“放学后我请你吃冰淇淋!草莓味的!”
黄韵忍不住笑了:“你先去洗把脸吧,一身汗味。”
翟明嘿嘿一笑,抓起篮球就跑出了教室。黄韵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桌洞里,还放着昨天他没来得及拿走的数学笔记,扉页上画着一个小小的篮球,旁边写着一个“谢”字。
这就是他们高中三年的常态——翟明总是找各种借口接近她,而她总是假装无奈地帮他补习。所有人都知道翟明喜欢黄韵,包括黄韵自己。但没有人说破,就像没有人知道黄韵也喜欢翟明一样。
周五放学后,他们并排坐在操场看台上。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蝉鸣声此起彼伏。
“这个题又错了,”黄韵用笔轻轻点着试卷,“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先求导...”
翟明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落在黄韵认真的侧脸上。夕阳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分明。他忽然觉得口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听懂了吗?”黄韵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同时愣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翟明先反应过来,猛地移开视线,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懂了懂了!”他忙不迭地回答,声音有些发颤。
黄韵也低下头,感觉脸颊发烫:“那...那我们继续。”
补习结束后,翟明果然兑现承诺,买了两支草莓冰淇淋。他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你要是考不上大学怎么办?”黄韵突然问。
翟明满不在乎地舔着冰淇淋:“没事,我有体育特长,已经有几所大学来找我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就是...可能都不在同一个城市。”
黄韵的心沉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冰淇淋,甜味在嘴里化开,却带着一丝苦涩。
高考前最后一天,翟明塞给黄韵一张纸条:“考完试再看。”
黄韵捏着纸条,手心出汗。整个考试期间,那张纸条就像烫手的山芋,安静地躺在她的铅笔袋里。
最后一科考完,校园里顿时沸腾起来。学生们把试卷抛向空中,欢呼声此起彼伏。黄韵站在人群中,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她打开铅笔袋,展开那张已经被揉得有些软烂的纸条。上面是翟明歪歪扭扭的字迹:“下午三点,操场等你。”
黄韵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抬头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三点整,黄韵准时来到操场。烈日当空,操场空旷无人。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突然,篮球馆方向传来一阵响声。黄韵犹豫了一下,朝着那边走去。
推开篮球馆的门,里面一片漆黑。
“有人吗?”她试探着问。
突然,灯光大亮。黄韵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整个篮球馆挂满了彩带和气球,正中央用玫瑰花瓣摆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翟明站在心形中央,穿着正式的衬衫西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他看起来紧张极了,额头都是汗。
“黄韵,”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喜欢你,从高一就喜欢了。”
黄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翟明见她没反应,更紧张了:“我知道我成绩不好,配不上你。但我会努力的!我已经被体大录取了,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我可以每周都去看你!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黄韵突然走上前,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他的脸颊。
翟明彻底呆住了,手里的花差点掉在地上。
“傻瓜,”黄韵红着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也喜欢你。”
下一秒,她就被翟明紧紧抱在怀里。鲜花夹在两人中间,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真的吗?”翟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黄韵摇摇头,把脸埋在他胸前:“我等你说这句话,等了三年。”
那天下午,他们在空无一人的篮球馆里聊了很久。翟明告诉黄韵,他为了今天的告白,偷偷准备了一个月,还请教了全班女生该怎么做。
“她们都知道?”黄韵惊讶地问。
“差不多吧,”翟明不好意思地挠头,“除了你。”
黄韵这才想起,最近班里女生看她的眼神确实有些奇怪,还老是神秘兮兮地笑。原来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暑假开始后,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一起分享冰淇淋。翟明每天早晨都会准时出现在黄韵家楼下,手里拿着她最爱喝的豆浆;黄韵则耐心地帮翟明预习大学课程。
分别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翟明要去北京体育大学报到,而黄韵考上了上海的复旦大学。
火车站台上,两人依依不舍。
“每天都要视频,”翟明紧紧握着黄韵的手,“我会想你的。”
黄韵点点头,眼圈发红:“你照顾好自己,别老是受伤。”
火车鸣笛,催促着送别的人。翟明突然抱住黄韵,在她耳边轻声说:“等我回来。”
黄韵看着他上了车,隔着车窗,两人的手紧紧贴在一起,直到火车开动,渐渐分离。
大学生活忙碌而充实。黄韵参加了几个社团,成绩依然优异;翟明则很快成为校篮球队的主力,经常参加各种比赛。他们每天都会视频,分享彼此的生活。
第一个寒假,翟明提前一周就买好了回程的车票。那天他早早地等在黄韵家楼下,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
黄韵下楼时,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场景:翟明站在雪地里,头发和肩膀上落满了雪花,鼻子冻得通红,却笑得像个孩子。
“你怎么不打个电话?”黄韵赶紧把他拉进楼道。
“想给你个惊喜,”翟明把花递给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还有这个。”
盒子里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篮球。
“我帮你戴上,”翟明小心翼翼地为她系好项链,“这样就像我一直在你身边。”
黄抚摸着那个小小的篮球,心里暖暖的。
寒假期间,翟明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当他和黄韵手牵手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讶。
“你们总算在一起了!”班长哈哈大笑,“翟明高中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啊!”
同学们纷纷起哄,要求翟明交代告白经过。当他说到篮球馆的布置时,大家都笑翻了。
“那些玫瑰花瓣是我帮他弄的!”一个女生爆料,“他差点把花店搬空了。”
另一个男生接话:“灯光是我控制的!翟明排练了好几次,紧张得同手同脚。”
黄韵惊讶地发现,几乎全班同学都参与了那场告白。她看向翟明,他正不好意思地挠头,耳朵通红。
那一刻,黄韵突然明白,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被所有人看见。
大学生活继续,异地恋的辛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有时因为时差错过通话,有时因为误会争吵,有时因为思念而失眠。但每次重逢,所有的委屈和辛苦都会烟消云散。
大三那年,翟明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决赛正好在上海举行。黄韵请了假,早早地来到体育馆。
比赛异常激烈,翟明在最后一节不小心扭伤了脚踝,但他坚持打完比赛。当终场哨声响起,他的队伍以微弱优势获胜时,全场沸腾了。
黄韵冲下看台,拨开欢呼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凳上的翟明。他的脚踝已经肿得很高,队医正在紧急处理。
“你怎么下来了?”翟明看到她,又惊又喜,“我们赢了!”
黄韵蹲下身,看着他肿起的脚踝,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没事,”翟明摸摸她的头,“值得。”
领奖时,翟明硬是撑着站起来,在队友的搀下一步步走上领奖台。当金牌挂在他脖子上时,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向看台方向飞吻。
大家都知道,那个吻是给谁的。
赛后,翟明不得不休息两周。黄韵每天下课就去看他,帮他带饭,整理笔记。
“我好像又回到高中了,”翟明笑着说,“你还是这么爱照顾我。”
黄韵瞪他一眼:“谁爱照顾你了?我是怕你挂科。”
翟明突然认真起来:“毕业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黄韵看着他,轻轻点头。
大四毕业季,两人都拿到了所在城市的offer。经过深思熟虑,他们决定一起去北京发展。
离校前,他们回到了高中校园。篮球馆依然如故,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就是在这里,”翟明指着场地中央,“我差点紧张得晕过去。”
黄韵笑了:“我当时也吓傻了,从来没想过你会做那么夸张的事。”
他们走出篮球馆,夕阳正好,和四年前那个告白的下午一模一样。蝉鸣声依旧,却不再让人觉得烦躁。
翟明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黄韵,嫁给我好吗?”
黄韵愣住了,随即红了眼眶。盒子里是一枚简单的钻戒,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她声音哽咽。
“早就准备好了,”翟明认真地说,“从四年前在这里告白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你了。”
黄韵伸出手,任由翟明为她戴上戒指。尺寸刚刚好。
“我愿意,”她轻声说,眼泪终于落下,“等这句话,我又等了四年。”
翟明站起身,紧紧抱住她。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就这样一直到永远。
校园里的蝉鸣声忽然大了起来,像是在为他们的爱情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