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十个故事

    梦桃转学到新小学的第一天,就像一颗粉色的软糖掉进了灰扑扑的教室。

    她穿着蕾丝边的小裙子,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上面别着草莓发卡。当老师让她自我介绍时,她细声细气地说:“我叫梦桃,梦想的梦,桃子的桃。”然后害羞地低下头,露出雪白的小脖子。

    全班男生眼睛都直了。

    下课铃一响,梦桃的桌前就围了一圈小男生,这个送橡皮,那个送贴纸,还有一个直接放了根棒棒糖。

    雨歆坐在后排,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屑地哼了一声:“绿茶。”虽然她还不完全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昨天刚听表姐说过,好像是形容那种特别会装乖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梦桃似乎被这阵仗吓到了,缩着肩膀,小脸通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她怯生生地把礼物往回推:“谢谢,但是我不能要...”

    男生们更来劲了,非要她收下。

    雨歆看不下去了,蹭地站起来,大步走过去,叉着腰:“干嘛呢干嘛呢?人家都说不要了,没听见啊?”

    男生们一看是班里最凶的“小辣椒”,顿时作鸟兽散。

    梦桃抬起头,眼睛水汪汪的:“谢谢你...” 雨歆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别以为我是帮你,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吵吵嚷嚷的!”说完扭头就走,马尾辫甩得老高。

    但梦桃却像只小尾巴似的,从那天起就跟上了雨歆。

    雨歆去操场,梦桃也跟着去;雨歆去厕所,梦桃就在外面等;甚至雨歆被老师罚站,梦桃也偷偷从教室窗户看她。

    “你老跟着我干嘛?”三天后,雨歆终于忍不住了,在放学路上转身质问。

    梦桃吓得一哆嗦,声音细若蚊吟:“因为...因为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谁是你朋友了!”雨歆嘴上这么说,但看着梦桃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心里莫名软了一下,“...你要跟就跟着吧,别吵吵就行。”

    梦桃立刻笑开了,小跑着跟上雨歆的步伐。

    就这样,一个闷头往前走,一个小步紧跟着,形成了奇妙的组合。

    真正让雨歆对梦桃改观的是一周后的事。

    那天体育课测800米,雨歆跑得太急,不小心摔倒了,膝盖磕破了皮,血珠直冒。男生们还在继续跑,女生们围过来却不知所措。

    这时梦桃突然冲出人群,她今天穿了条特别漂亮的白裙子,却毫不犹豫地“刺啦”一声撕掉了裙摆的内衬,蹲下来仔细地给雨歆包扎。

    “你...”雨歆愣住了。梦桃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疼吗?我帮你吹吹...”说着真的轻轻吹气,手法温柔极了。

    那一刻雨歆突然明白了,梦桃不是装乖,她是真的乖,乖到有点傻气。

    “你的裙子...”雨歆指着那撕破的裙摆。梦桃摇摇头:“没关系,反正里面还有一层。”

    从那天起,她们成了真正的好朋友。雨歆依然风风火火,梦桃依然软软糯糯,但凑在一起却异常和谐。

    小学毕业那天,梦桃哭得稀里哗啦:“雨歆,我们中学还会在一个班吗?” 雨歆拍拍她的头:“放心,就算不在一个班,我也会去找你玩的。别哭了,妆都花了。” 梦桃抽抽搭搭:“我没化妆...” 雨歆噗嗤笑了:“知道你没化,逗你玩呢。”

    幸运的是,她们真的考入了同一所中学,还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中学时代的梦桃出落得越发漂亮,收到的情书和礼物越来越多。但她总是看都不看就全部交给雨歆处理。

    “这个巧克力你吃了吧,”雨歆一边翻情书一边说,“字写得太丑了。” “这个送的是手链?品味真差,十块钱不能再多了。” “哇,这个厉害了,写了三页纸,但是全是抄的歌词!”

    梦桃托着腮帮子看雨歆忙活,小声问:“雨歆,为什么你从来不看这些呢?” 雨歆头也不抬:“没空,我要学习还要管你,哪有时间谈恋爱。”

    其实雨歆也收到过情书,但她总是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我现阶段以学习为重。”后来男生们就真的不敢追她了,背地里叫她“冰山女神”。

    而梦桃虽然拒绝得委婉,却总让对方觉得还有希望,于是前赴后继。

    高二那年,有个男生特别执着,每天雷打不动地给梦桃送早餐。梦桃拒绝多次无果,只好向雨歆求助。

    雨歆二话不说,第二天一早直接堵在那个男生面前:“同学,梦桃不喜欢你,请不要再送东西了。” 男生不服:“你怎么知道?万一她喜欢呢?” 雨歆冷笑:“我就是知道。你再送,我就告诉年级主任你早恋。” 男生悻悻而去。

    梦桃从墙角探出头,松了口气:“谢谢你呀雨歆。” 雨歆戳戳她的额头:“你啊,就是太软了,以后拒绝人要坚决一点,知道吗?” 梦桃乖巧点头:“知道啦。”

    高考前夕,两人在图书馆刷题到深夜。梦桃揉着发酸的眼睛:“雨歆,你想考哪所大学?” 雨歆头也不抬:“A大,最好的那所。你呢?” 梦桃小声说:“我也想去A大,但是分数可能不够...” 雨歆终于抬起头:“那你就加油啊,我从现在开始给你补课,必须考上!”

    于是接下来的三个月,雨歆成了梦桃的私人教师,严格得令人发指。 “这道题又错了!我给你讲过三遍了!” “政治不是死记硬背,要理解!” “英语作文这个句型不能用烂了,换一个!”

    梦桃被训得眼泪汪汪,但从不抱怨,只是更加努力。

    放榜那天,梦桃紧张得不敢查分,躲在厕所里让雨歆先看。雨歆看着手机屏幕,突然尖叫起来:“过了!过了!我们都过了!” 梦桃冲出来,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大学生活比想象中更加丰富多彩。梦桃选择了文学专业,雨歆则报了金融。虽然不在一个系,但她们还是申请了同一间宿舍。

    入学没多久,梦桃就加入了文学社,雨歆则进入了学生会。两人都很忙,但每天晚上都会在宿舍分享一天的趣事。

    “今天我们社长又写了一首酸溜溜的诗,笑死我了。”梦桃一边敷面膜一边说。雨歆对着电脑敲敲打打:“那算什么,今天我们开会,两个副部长为了活动方案吵起来了,差点打起来。”

    大二那年,梦桃终于谈了恋爱,对象是文学社的社长,一个戴着眼镜的文艺青年。

    雨歆把对方查了个底朝天,确认家境清白、成绩优秀、无不良嗜好后,才勉强同意他们交往。

    但好景不长,一个月后梦桃就红着眼睛回来了。 “怎么了?”雨歆放下书。梦桃抽噎着:“他说...说我太无趣了...就像一杯温开水...” 雨歆顿时火冒三丈:“他算老几啊!等着,我找他算账去!”

    梦桃赶紧拉住她:“别去...他说得对,我确实很无趣...” 雨歆气得戳她脑门:“你傻啊!是他配不上你!你就是太好了,他才觉得无趣!这种文艺青年就喜欢折腾的,你这样的他根本不配!”

    梦桃被骂得一愣一愣的,突然笑了:“雨歆,你好像我妈啊。” 雨歆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早被气死了!”

    为了让梦桃散心,雨歆硬拉着她去参加了联谊活动。 “我就算了,你去认识点新朋友。”雨歆把梦桃往前推。梦桃紧张地拽着雨歆的衣角:“我不要,我跟你在一起就行。”

    结果那天晚上,要雨歆微信的男生不少,但都被她冷脸拒绝了。反倒是梦桃安安静静坐在角落,有个男生过来搭话,看她太紧张,反而聊起了轻松的话题。

    后来那个男生成了梦桃的男朋友。他叫林哲,计算机系的,话不多但很体贴。

    这次雨歆没有过多干涉,只是在第一次见面时警告对方:“你要是敢欺负梦桃,我就让你从A大消失。” 林哲推推眼镜,认真回答:“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大学毕业那天,四人合影。梦桃穿着学士服,笑得温婉;林哲站在她身边,眼神温柔;雨歆依旧霸气十足;而她旁边的男同学则笑得一脸无奈。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拍照间隙,雨歆问梦桃。梦桃和林哲对视一眼,脸微微发红:“我们打算留在本市工作,林哲已经拿到offer了,我也在找。” 雨歆挑眉:“哟,夫唱妇随啊?” 梦桃害羞地捶她一下:“你说什么呢!”

    而雨歆自己,则收到了外地一家知名企业的offer,薪资丰厚,发展前景好。

    分别的前一晚,两人在宿舍喝了不少酒。梦桃眼泪汪汪:“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雨歆也红了眼眶:“傻桃子,人总是要长大的啊。你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那你一定要经常视频!” “知道啦,黏人精。”

    雨歆走的那天,梦桃和林哲一起去送她。进站前,雨歆突然转身,紧紧抱住梦桃:“照顾好自己,受委屈了就告诉我,我马上飞回来揍他。”后面那句明显是说给林哲听的。

    林哲赶紧保证:“放心,我会照顾好梦桃的。” 雨歆哼了一声,拎起行李转身进站,一次头都没回。

    梦桃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哭。

    异地的生活比想象中更难。雨歆工作忙,梦桃也渐渐适应了新工作,两人视频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每次聊天都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有说不完的话。

    一年后的某天,梦桃突然在视频里支支吾吾。 “有话快说,”雨歆正在加班,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还有个报告要写。” 梦桃小声说:“我...我怀孕了...” 雨歆的手指顿住了:“什么?! 林哲那小子!我这就订机票回去揍他!” 梦桃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是我们计划的!我们都想要这个孩子...” 雨歆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那你身体怎么样?难受吗?要不要我回去照顾你?” 梦桃笑了:“才两个月呢,没事。就是...就是想你了。” 雨歆看着屏幕里好友微红的脸,突然说:“等我,周末就回去。”

    那个周末,雨歆果然回来了,大包小包拎了一堆孕妇用品和补品。一进门就开始叨叨:“这是防辐射服,这是孕妇枕,这是补铁的,这是补钙的...” 梦桃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睛湿润了:“雨歆,你好像我妈啊。” 雨歆瞪她:“再说这种话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晚上,两人像大学时一样挤在一张床上。梦桃轻声说:“雨歆,谢谢你。” 雨歆哼了一声:“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梦桃的声音有些哽咽,“从小学到现在...” 雨歆转身抱住她:“傻桃子,朋友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两张不再年轻却依然亲密的脸。 “雨歆。” “嗯?” “要是男孩,就叫小雨,女孩就叫小桃,好不好?” “...俗死了。” “那你取一个?” “我想想...”

    窗外,月色正好。而她们的友谊,就像这月光,温柔而长久地照耀着彼此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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