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那句“我听你的”,像一道最温柔的、不容置喙的圣旨,为他们之间这场充满了拉扯与试探的对手戏,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温顺地靠在自己怀里,那颗因为狂喜而剧烈跳动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地,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带着一丝郑重意味的吻。
这个吻,是一个承诺。承诺他会庇护她,让她远离所有肮脏。
这个吻,也是一个烙印。烙印下她从此以后,将完完全全,属于他。
次日,上海。
天气阴沉,黄浦江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对岸陆家嘴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林栖穿上了沈砚为她准备的那条淡蓝色连衣裙。裙子的质地柔软,剪裁得体,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通透,像一朵在晨雾中悄然绽放的、脆弱的白玉兰。
沈砚看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适合你。”
早餐在一种全新的、温和的沉默中结束。阿诚早已备好了车,一辆黑色的、线条流畅的宾利,无声地停在公寓楼下,像一头蛰伏的、优雅的野兽。
“今天,你就跟在我身边。”沈砚在她上车前,用一种平淡的语气,下达了今天的指令,“不用说话,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明白吗?”
“……嗯。”林栖发出了一个极轻的、表示顺从的鼻音。
车子平稳地驶过延安高架,最终,在黄浦江边一栋没有任何招牌的历史保护建筑前停下。这里是一家顶级的私人会所,出入的,都是这座城市里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门口穿着定制旗袍的侍者,在看到沈砚下车的那一刻,立刻恭敬地九十度鞠躬,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砚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过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草坪,进入了一间能直接看到对岸陆家嘴璀璨景色的、中式装修的包厢。
林栖全程都安静地,温顺地,跟在他的身侧。像一个美丽的、没有思想的影子。
很快,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看起来像个正经企业家、戴着金丝眼镜,但眼神里却透着精明与畏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在看到沈砚时,立刻换上了一副谦卑的笑容。
“砚哥,您早到了。”
沈砚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身旁的林栖,用一种介绍所有物的语气,对他说道:
“我的女人,林栖。”
那男人一愣,随即更加谦卑地对林栖点了点头,却连多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接下来的饭局,气氛压抑而暗流汹涌。桌上是顶级的本帮菜,每一道都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沈砚没怎么动筷,只是偶尔,会夹起一块剔好刺的熏鱼,或是一只剥好壳的虾仁,放进林栖面前的小碟子里。
他一边做着这些亲昵的举动,一边用最平静的语气,和对面的男人,谈着关于城东码头的、“建材”生意。
“……所以,下周三之前,我要看到那批‘货’,安安稳稳地躺在我的仓库里。”沈砚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着对面那个已经开始冒冷汗的男人,微笑着说,“否则,我会亲自去府上拜访,和令郎……好好聊一聊他最近在澳门赌场里的那些‘小爱好’。”
那男人闻言,脸色瞬间惨白。
而林栖,就坐在沈砚的身边,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安静地吃着他为她夹的菜。仿佛对他们之间这番足以决定人生死的谈话,充耳不闻。
沈砚看着她这副温顺无害的模样,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心。
他终于可以,让她待在自己身边,让她看着自己世界的运转,而不用担心她会害怕,会逃跑了。
他全然不知,她那双低垂的、看似毫无波澜的眼睛里,正将“下周三”、“城东码头”、“货”这些词,一字不漏地,全部刻进了她的脑海深处。
她像一个最顶级的间谍,用最无害的伪装,不动声色地,窃取着足以将他整个黑暗帝国都彻底摧毁的、最重要的情报。
饭局的气氛,因为沈砚最后那句带着威胁的话,而变得愈发凝重。对面的男人如坐针毡,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多说。
而沈砚,则享受着这种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又为林栖剥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虾仁,沾上一点香醋,放进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多吃点,你太瘦了。”他的声音,温柔得与这间包厢里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
林栖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嗯”,然后顺从地,将那只虾仁送进了嘴里。她知道,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暂时离开这张棋盘,去勘察整个棋局的机会。
她没有具体的日期,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些致命的信息传递出去。她必须先试探一下,试探一下沈砚为她划定的、那条无形的锁链,究竟有多长。
就在这时,她轻轻地动了一下。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身体微微向沈砚这边倾了倾,用一种极轻的、几乎是耳语的音量,对他说道: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请求和怯懦,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温顺情人的角色。
沈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他的指令是“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而她的这个请求,是今天第一次,对他的指令的“偏离”。
他转过头,看着她。她的眼神低垂,不敢与他对视,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请求允许的羞赧。这副模样,打消了他心中升起的那一丝警惕。
在生意伙伴的面前,拒绝自己女人一个如此正常的需求,会显得他太过小气和偏执。他需要展现的,是掌控一切的、游刃有-余的姿态。
“去吧。”
他淡淡地开口,轻轻点了点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同意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栖如蒙大赦般,对他微微躬了躬身,然后站起身,安静地、悄无声息地,拉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沈砚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了包厢角落里,那个一直垂手站立的、穿着旗袍的女侍应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给了她一个极其轻微的、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示意。
女侍应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对他躬了躬身,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包厢。
沈砚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对面那个早已坐立不安的男人身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相信她,相信他这只已经被驯服的金丝雀,只是去整理一下自己的羽毛。但他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百分之百的“相信”。他只是习惯了,让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林栖走出包厢,沿着铺着厚重地毯的、安静的走廊,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很稳,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无害的表情。但她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注意到了。
那个刚刚还在包厢里侍立的女侍应,正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她没有看她,只是假装在整理墙上的挂画,但那份刻意的姿态,却暴露了她真正的意图。
林栖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她的谨慎是对的。他还是在监视她。
她走进装修得如同宫殿般华丽的洗手间,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她只是,将这家会所的内部结构,紧急出口的位置,以及侍应们的换班规律,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脸色如常,安静地,重新在沈砚身边坐下。
又过了一分钟,那个女侍应也重新回到了角落里,她对着沈砚,轻轻地、不引人注意地,摇了摇头。
一切正常。
沈砚看着林栖温顺的侧脸,心中最后的那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不会知道,她刚刚,已经成功地,测试出了他为她划定的、那条无形的锁链的长度。
她也知道了,下一次,她必须找到一个,连这只眼睛都无法跟进来的、绝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