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夜色如墨,海风里带着咸腥的铁锈味。

    城东码头,三号仓库里,巨大的探照灯将一排排冰冷的集装箱照得雪亮,也照亮了仓库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空气中,弥漫着金钱、欲望和危险混合的味道。

    沈砚站在交易的中心,脸上带着一贯的、从容不迫的微笑。他身后,是阿诚和他最精锐的几个手下,每一个都像一尊沉默的、蓄势待发的雕塑。

    他让林栖待在车里,但她却执拗地跟了下来,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瑟瑟发抖的羔羊。他没有斥责她,只是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探究的目光。

    交易很顺利。南边来的那几个老家伙的代表,在验过货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就在双方即将完成最后交接的那一刻——

    “不许动!警察!”

    尖锐的警笛声,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地狱的号角,瞬间撕裂了码头的寂静!无数道刺眼的车灯瞬间将整个仓库照如白昼,手持防爆盾的特警如同神兵天降,从仓库的各个入口涌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每一个人。

    “该死!”

    沈砚的脑海里,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

    他第一反应不是那批足以让他彻底掌控南边局势的货,也不是那些跟了他多年的兄弟,而是……身后的林栖!

    他猛地将她拽到怀里,用整个后背挡在她的面前,对着早已乱成一团的手下怒吼:“开火!掩护我带林栖走!”

    枪声瞬间炸响!

    子弹在空气中呼啸,打在集装箱上,迸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沈砚将林栖的头死死按在自己的胸口,不让她看这血腥的一幕,半拖半抱着她,朝着他们来时停车的侧门疯狂突围。

    林栖的身体在他怀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发出了压抑的、惊恐的尖叫。沈砚什么也顾不上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带她出去!他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仓库大门的那一刻,他感到后肩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向前一个踉跄。

    他知道,他中枪了。

    “砚哥!”阿诚红着眼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了后续的子弹。

    沈砚咬着牙,将涌上喉头的血腥味强行咽了下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林栖塞进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车里,自己也跟着翻了进去。

    “开车!走!”

    黑色的轿车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嘶吼着冲破了警方的火力封锁线,绝尘而去。身后,是沦陷的仓库,是被缴获的、足以让他东山再起的货物,是他无数兄弟的生死未卜。

    车厢里,林栖终于敢抬起头。在看到他不断向外涌血的伤口和惨白的脸色时,她发出了崩溃的、绝望的哭声。

    沈砚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意识在因为失血过多而迅速变得模糊,他靠在座椅上,剧烈地喘息着,听着她的哭声,却伸出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那张沾满了泪痕的小脸,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别哭……”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我……我没事……”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惨烈的、自嘲般的微笑。

    他失去了一切。

    但至少……他把她,从那片地狱里,抢了回来。

    高级私人诊所的无菌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运作的轻微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冰冷的气息。

    沈砚赤着上身,靠在病床上。他肩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处理过,子弹被取出,厚厚的纱布下,是狰狞的、被撕裂的皮肉。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如纸,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锐利。

    阿诚站在他的面前,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砚哥,查到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们的人,在日本那边截回了那个包裹。里面……确实有问题。”

    他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递到沈砚面前,里面是一张小小的、被揉过的纸条。沈砚没有接,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示意他继续。

    “纸条上写着交易的时间和地点。问题是……这张纸条,是被藏在一支口红的夹层里的。”

    沈砚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彻底静止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忘了。是她。那个包裹,是他亲口下令,用最快的渠道送出去的。那支口红,是她亲手放进去的。

    是她……出卖了我?

    一股比肩上枪伤更剧烈的、撕心裂肺的背叛感,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他缓缓地抬起手,接过了那个证物袋。

    他看着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潦草而狠戾,是一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才会有的笔锋。而那上面用的词——“交货”、“清场”、“点子”——都是最地道的黑话。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她那娟秀的、属于幼儿园老师的字迹。浮现出她连说话都轻声细语、听到一点重话都会吓得红了眼圈的样子。

    不。

    这不是她。

    他缓缓地,将那张纸条,在手心里捏成了碎片。他抬起头,看着阿诚,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变得沙哑。

    “这不是她做的。”

    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阿诚愣了一下,但立刻低下了头:“是。”

    “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了我的东西。”他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他们知道我会信任她,知道我不会检查那个包裹。他们利用了她……来给我设了这个局。”

    一股比背叛更汹涌的、滔天的杀意,在他胸中翻滚。他们不仅想毁了他,他们还想利用她,玷污她,把她变成他们之间互相猜忌的刺。他们该死。

    “去查。”他一字一顿地命令道,“查那个包裹经手的所有人。我要知道,是谁,有这个胆子,敢动我沈砚的女人。”

    阿诚退下后,林栖端着一盆温水,和干净的纱布走了进来。她看到他醒了,眼圈“唰”的一下就红了。她默默地跪在床边,解开他肩上渗血的绷带,用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为他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

    她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仿佛怕弄疼他。但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一颗一颗,砸在他滚烫的皮肤上,也砸在他的心上。

    这一次,她是真的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没能要了他的命而哭,还是因为……真的心疼他而哭。

    她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昨夜在码头,那枪林弹雨中,他将她死死护在怀里的背影。是他在失血过多、意识模糊时,还用尽最后力气安慰她“没事”的样子。

    我恨你,沈砚。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我恨我自己。

    沈砚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为他流泪,看着她那张写满了痛苦和挣扎的小脸。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她浑身一颤,抬起头,用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那里面,有恨,有痛,有迷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

    他将她轻轻地、不容拒绝地,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不顾伤口被撕裂的剧痛,将她紧紧地拥住。

    “别哭了……”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和疲惫,“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将脸,埋进她带着干净气息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恨不得杀了全世界,却唯独,想把她藏起来,藏进自己的骨血里。

    “是我把你拉进了这个地狱。却还天真地以为,能让你一直干干净净的。”

    他收紧手臂,感受着她因为自己的话而哭得更凶的、剧烈颤抖的身体。

    “对不起……”

    “……但现在,太晚了。”

    他抬起头,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用一种近乎于起誓的、带着血腥味的温柔,对她说道:

    “我不会再给你离开的机会了。”

    “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利用你来伤害我的人。”

    “你听着,林栖。”

    “你是我沈砚的。你的命,你的眼泪,你的痛苦……就全都是我的。”

    “所以,别再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哭了。也别再……为我哭了。”

    “……我不值得。”

新书推荐: 天骄徐来 重生之沈枝意:权倾京华 无情道师姐想毕业 临高台 晞阳向暖 是春天在告白 求求你别死,我真不想再高考了! 本人厨子,不是救世主,勿cue 满月时分 蝉停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