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殊脸上笑意极淡。
他身上穿的是谢时雨特意吩咐下人去买的白色棉衫,上面绣着浅墨色山水纹。
望着倒是一副乖巧模样。
见人神情如常,她便若无其事道:“既然好了,便去后厅吃晚饭罢。”
如福瞪了眼偏房门外动也不动的君玉殊,语气不太好:“小姐都这样说了,还不快下来?”
闻言,君玉殊缓步走下阶梯往两人身边走去。
要是平时,谢时雨定是不等人就走的。
但谢时雨不确定他是否听到了她刚刚说的。
谢时雨决定暂时对他好点,免得人跑了。
“走吧,这个点饭菜应该差不多好了。”谢时雨望着他笑着说:
“我特意让厨子给你做了清蒸蟹和东坡肉。”
她出门前特意提醒厨子自己要吃这两道菜,这两周日日只草草囫囵吃一餐,对肉菜她甚是想念。
“谢谢。”君玉殊早就饥肠辘辘了。
君玉殊对各种菜名和菜的味道一无所知,但不妨碍他想吃进肚子。
后厅桌面上已经布满了各式菜食。
只是桌旁已然坐了一人。
“哥,你怎么来我这吃饭了?”谢时雨有些意外。
桌面只有两副碗筷。
一副是谢时雨的,一副是谢时雨让人贝给君玉殊的。
而如今,谢时逸坐在君玉殊的位置上。
谢时逸挑眉,“怎么?不欢迎我和你一同吃饭?”
“哪有,你怎么不提前说呢,好让人给你备好碗筷不是?”谢时雨笑着坐下。
君玉殊仍旧站着,没人吩咐他该去哪。
谢时逸是特意来吃饭的,但却不仅仅是陪妹妹吃饭这么简单。
他是要给君玉殊一个警告。
见谢时雨欲再喊人添副碗筷,谢时逸拿了块糕点就塞进谢时雨嘴里。
成功堵住自己妹妹嘴巴后又夹了块东坡肉放她碗里:“好了,先吃饭吧。”
被人打断,谢时雨脸色不太好看。
谢时逸自知理亏,清清嗓子道:“咳,你找书童之事我已经跟娘说了。”
谢时雨三两下把糕点吃进肚,忙问:“阿娘怎么说?”
“那当然是不同意。”谢时逸望着君玉殊慢悠悠道。
谢时雨也望了眼站着的君玉殊。
君玉殊低垂着眉眼,脸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你不是说好了帮我吗!”谢时雨面上着急。
“既然是答应你的事,哥哥能食言吗?”见人着急,谢时逸戳了戳自己妹妹生气鼓起的脸蛋,不再逗她:“这不是解决了才来找你的嘛。”
“我就知道哥哥是最厉害的!”谢时雨灿然一笑。
谢时逸不买账,幽幽道:“厉害?哥哥再厉害也没个书童厉害。”
他语气不缓不急,淡淡道:
“哥哥要是不来,都不知道现在一个书童都可以和主子同桌吃饭了。”
谢时雨抬眸望向君玉殊。
君玉殊也静静望着她们。
桌子上的菜食热气腾腾,萦绕在半空中。
透过淡淡热气,谢时雨望见了他那双无波的黑眸。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有些低沉。
倒是谢时逸淡定地夹了块东坡肉到谢时雨碗里。
话本男主通常性子藏傲,面前可能已经偷听到了,现在还任由自己哥哥打压他的,恐怕明日一早就不见男主人影了。
谢时雨暗自在心里衡量一番,娇声道: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永远是我的好哥哥啊~”
谢时雨双手抓着谢时逸的手臂把脸贴上。
“再说了,他只是个孩子啊,我可是皇城最人美心善的未来仙女,心疼他让他上桌吃饭不是应该的吗?”
“惯会耍滑头。”谢时逸笑道。
知晓这是不再为难之意,谢时雨吩咐下人端上一副新碗筷。
“君玉殊,快来坐下吃饭吧。”谢时雨笑着对他招招手。
新添的碗筷就放在谢时雨旁边。
君玉殊走过去,正要坐下,谢时逸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
“坐我对面去。”
君玉殊没动。
到底是个外人,谢时雨今日已经为他委屈了自己三次,落子巷第一次,找自己哥哥解决书童身份第二次,刚刚第三次。
现下不会再为他和谢时逸犟。
谢时雨下巴往对面扬了扬,道:“那你坐那去吧。”
桌子是圆形桌,坐对面也不过离两人约莫两尺距离。
君玉殊拿起碗筷往对面坐下。
坐的是谢时雨对面。
谢时逸抬眼望了他一下,不说话,但视若无睹。
桌子说大不大,君玉殊耳畔尽是谢时雨的娇笑声。
说小不小,君玉殊与对面两人似是隔了层玻璃,那头热闹这头寂静。
君玉殊默默听着,静静吃着离自己最近的菜。
东坡肉和清蒸蟹离他最远。
到结束,他也没吃上一口。
两日时间过得很快。
今日一早谢时逸便被李蓉蘅带入宫里面圣。
前日得知今日要面圣时,谢时逸特意买了几本修仙话本给她。
说是赔明明约好今日带她去书院却失约之罪。
连带着还买了点发簪手饰。
谢时雨不甚感兴趣,只对那几本话本满意。
这两日她仍旧在自己打坐修炼,但是会空出点时间一边监督君玉殊抄《兵法》一边偷偷观察君玉殊。
她还没想好怎么向君玉殊提及修炼一事。
思及此,谢时雨暗自叹口气,让君玉殊先往讲堂去。
往日里谢时雨十天有九天是踩着点儿来上课的,但此前刚被夫子告罪,是以今日特意早到做做样子。
谢时雨往书院的后院小道走去。
这里藏着她之前上课偷看的话本。
她半个月没来上课了,这话本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谢时雨走到小道旁的灌丛里,找到自己的特意在灌丛枝上刻下的记号,从地上随意捡了根结实的树枝就开始刨坑。
刨了五分钟,越刨越不对劲。
她何时挖过这么深的坑埋话本。
往常她都是草草挖个浅洞把装着话本的木匣子放里面再堆上些碎草落枝。
谢时雨手上沾着挖坑留下的泥土。
她把树枝往地上摔,面上有些不安。
是夫子拿走了?
如果是夫子,上周阿娘就应该拿出来说自己了。
除非是这两天拿走的,但脚下土地平整,不似这两日挖松过。
谢时雨眉头微皱。
那便是书院里的同窗。
到底是谁?
若是其他人,谢时雨直接要回来便是。
但若是李嗣……
那倒是要好好治治他这不问自取的毛病。
书院后院里一池莲花荷叶盛在池中,她进来时便是踏着莲池上的木桥而过。
谢时雨走到莲池旁用池水清洗干净手中的泥土。
本来清澈的池水被她手中的泥土弄混浊,再快速稀释。
谢时雨望着这有些深度的池水,想了想,折了朵莲花往讲堂走去。
还未走出后院,远远便望见君玉殊站在讲堂外。
君玉殊面朝讲堂,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他挺立的身姿。
快步走去谢时雨渐渐能听到些讲堂里传来的笑声。
走近了,谢时雨才注意到讲堂外有些压抑的气氛。
君玉殊低垂着头,手紧握成拳,脸色紧绷。
“不是让你进去等我吗?站在这干什么。”谢时雨望了眼讲堂内后,垂眸问道。
君玉殊抬眼望向她,嘴巴微张,还没说出口,便被讲堂内一道笑声打断:
“我说他是怎么进来书院的,”李嗣从座位上站起身,嗤笑道:“原来是你带进来的。”
“我倒不知道谢家开始落魄了,居然要找个乞丐当书童了,哈哈哈哈。”李嗣挑眉嘲笑道。
君玉殊脸色很冷。
谢时雨望向李嗣,李嗣脸上尽是得意嚣张之色。
“我道什么东西在叫,”谢时雨勾唇,语气嘲讽:“原来是你这乱认主的狗。”
“你!”
李嗣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瞬便被一阵老练成熟之声打断。
“咳咳!”声音从谢时雨身后传来。
是夫子。
“要上课了,还不进去坐好?”夫子正色道。
谢时雨拉着君玉殊往里走。
路过李嗣时,谢时雨轻声发出一声嗤笑。
李嗣脸色难看,重重坐下。
谢时雨领着君玉殊到最后面的位置坐下。
这是她当初特意选的座位。
离夫子远,方便上课偷看话本。
谢时雨没挖出话本,又不爱听夫子的课,现下可谓是无聊。
侧目偷偷观察身边的君玉殊。
君玉殊身形挺直,端坐在旁,紧盯着夫子,听得认真,不忘把知识记在册上。
是个好学的。
也是,天运之子就没有不好学、学习差的。
君玉殊感受到身旁人的视线,握着毛笔的手慢慢用力。
笔下墨汁洇在册上,形成一个厚重明显的圆。
终是忍不住,君玉殊转头望着谢时雨,不说话。
“……”谢时雨默了默,转回视线。
君玉殊回头,继续记笔记听课。
……
“……有事吗?”君玉殊第三次转头望向身旁人,声音很轻。
“咳……”谢时雨面色一红,理直气壮小声回道:“没事就不能看看吗?”
君玉殊没说话,想了想,从袖子口里掏了掏。
拿出了本话本从桌子下递给她。
还是《修仙秘籍》。
!!!
谢时雨面露惊讶,惊呼出声:“咳!”
……
夫子讲课的声音停了。
讲堂安静下来。
谢时雨手急眼快,一把拿过话本放在桌子下藏着。
所有人望着谢时雨。
她转头目视正前方,故作镇定盯着夫子,一副认真上课的模样。
夫子摇摇头继续上课。
谢时雨等了一会,见没人再注意这边才小声问道:
“你怎么还有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