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殊倒是语气平淡:
“在书房抄书时在桌上随手拿的。”
桌上的话本都是之前谢时逸买的。
市面上所有的《修仙秘籍》。
谢时雨:“……”
起码能解闷。
谢时雨不再用视线打扰君玉殊,自己静静翻阅起话本来。
市面的修仙话本多是主角升级流,也有些为了博眼球另辟蹊径的。
谢时雨手中这本便是后者。
谢时雨看书速度很快,一目十行。
望着本来还浩然正气的主角到了中后期开始靠阴阳调和之法提升修为。
好吧,这种的她也爱看。谢时雨看得起劲。
君玉殊小声提醒道:“夫子来了。”
谢时雨没反应。
“好看吗?”
夫子在她面前停下,声音不怒自威。
谢时雨这下反应过来,抬起头,可话本也来不及藏了。
夫子睨了她一眼,道:“拿上你的书去书房找我。”
说罢,转身走了:
“其他人下课。”
谢时雨把话本合上就往君玉殊的桌子上丢:“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话本砸在册子上,刚写下的字迹还没干透,墨水被话本压得晕染开来。
君玉殊望着她:“我喊了,你没应。”
谢时雨沉默片刻,理直气壮:“只喊一次就是你的错。”
“下回记得多喊几次。”
“把话本拿好,在后院等我。”谢时雨说完,先一步往后院书房走去。
谢时雨到时,夫子正在书架前一顿翻找。
书房很静,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到书房里。
夫子回身,抬眼望着谢时雨:“进来吧。”
谢时雨踱步进入,心里有些慌,倒不是怕夫子。
她怕阿娘生气。
她怕那埋在后院的话本真是被夫子挖走了,她怕夫子又上门告状。
她的《兵法》又还没抄完,再被告状的话,怕是连家门都出不了了。
但等了又等,夫子也没拿话本说事,只是眼睛在书架来回扫视,终是停在右边好一会儿,拿下来一本书册。
夫子吹了吹书册封面,又上手扫了扫书册上的落灰,带着小心翼翼地呵护。
“我观你节节课堂都爱看话本,不爱听我讲课,这回特意给你找了本话本看,你以后几节课就专心看这本话本吧。”
说着,夫子把书递到谢时雨面前。
谢时雨接过,扫了眼封面。
《纳兰夫子个别学生平生录》
作者:纳兰明华
……
她抬头,笑赞道:“夫子,观这人名字和您一样,看这书名肯定也和您一样满腹经纶,诲人不倦。”
夫子望着她:“这就是老夫写的。”
纳兰明华面色红润,心情大好:“你接下来几节课认真看,看完定有些感悟反思,写成册交上来。”
谢时雨沉默了会,看着这个别学生几个字眼眼皮直跳:“夫子,学生有一事不明,这个别学生是指?”
纳兰明华语重心长:“老夫教书育人几十载育人无数,用尽毕生人脉收集了教化失败的学生经历写成了这本书。”
谢时雨:“……”
此刻后院。
“我说怎么你一个乞丐还敢拒绝我,”李嗣站在君玉殊身后,声音满是讥讽:“原来是攀上了谢家啊。”
君玉殊望着池上莲花,未出声也未回头。
李嗣哪能忍受一个身份地位的书童的无视。
“只是条狗却开始学着主人的样子装给谁看?”李嗣怒道,给身旁书童一个眼神。
书童一脸胆怯害怕,但李嗣看他的眼神凶狠,犹豫几秒,终是走过去。
他闭眼狠狠推了君玉殊一下。
只听,
“扑通——”
一声,
他感受到冰冷的水花溅到他脸上、身上。
再睁眼,君玉殊已然落入池中。
他满头大汗,脸上惧怕,仿佛落入水里的是他自己一般。
李嗣大笑:“你真以为谢时雨会护着你?她那性子怎么会对你一个乞丐上心。”
莲池上一双手在空中挥舞挣扎,溅起阵阵水花。
李嗣就这样望着,语气莫名:“你就是死了,她转头也就忘了。”
“谁会在意一个乞丐呢?”
那双手缓慢没入水中,水花渐小,涟漪也要没了。
“扑通——”
又是一声落水声。
君玉殊逼着双眼意识模糊,身边水流暗涌,一双手环抱住了他。
朦胧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形抱着他往上游。
莲池涟漪荡开。
“哗啦——”
谢时雨猛地钻出头,把君玉殊扔到池边,自己再撑着地爬上来。
李嗣也没想到谢时雨这会儿会出现,望着池边湿透的两人,一时呆滞。
湿透的衣衫紧贴身躯,发间的环钗摇摇欲坠,杏脸上还挂着水珠。
水珠顺着谢时雨的下颌滑落,滴在石子小道上。
谢时雨望着李嗣身后的书童,面带冷意:“是你推的?”
书童看了眼自己主子,面上惧怕,低着头不敢说话。
谢时雨把目光移向书童身前的李嗣。
李嗣脸上带着笑,望着谢时雨道:“人是我推的,那又如何呢?你要为了个乞丐怎么我不成?”
李嗣量她不会为了个乞丐报复他。
谢时雨语气冰冷:
“你说我的书童是乞丐?”
“几日前还穿得脏兮兮在街上游走的不是乞丐是什么?”李嗣语气轻佻:
“倒是你,堂堂谢家千金,为了个乞丐当众下水违背礼教,日后可怎么嫁人?”
似是想到什么,李嗣望着她的目光不怀好意:
“不如就嫁入我李家,我定是不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的。”
谢时雨发梢的水珠滴下,滴在额上顺着肌肤缓缓流下。
“礼教?”
谢时雨缓缓走向李嗣。
每走一步,脚下水色足印深深,水珠也顺着衣服滴落在地。
李嗣喉咙上下滚动,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
谢时雨前进一步,
李嗣退后一小步。
谢时雨在李嗣面前停下脚步。
她歪头,不解:
“需要服从礼教的,不是你们这些胆小鬼吗?”
说完,她笑了,一侧嘴角勾起,迅速抓住李嗣的手,李嗣一时不察,被她拉着快步走到池边。
“扑通——”
水花再次大量溅起。
君玉殊就是这时被溅起的水花泼醒的。
他睁眼迷茫间转头望去,
李嗣正在莲池里挣扎探头,嘴里慌乱喊着:
“我…咳…我不会水!咳咳……救我!…….”
君玉殊抬眼望向另一侧。
谢时雨正笑矜矜望着莲池。
君玉殊呼吸慢了几瞬。
双手悄然紧握。
他撑着地直起上半身。
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从远及近。
书童扑入水中救起了李嗣。
谢时雨这才注意到君玉殊醒了。
君玉殊缓缓起身。
望着他苍白的脸,谢时雨皱眉,问道:“话本呢?”
君玉殊没说话,望着莲池。
话本正在水面漂浮。
谢时雨深吸一口气,怒意蔓延心头,也不知是气君玉殊还是李嗣。
她扬起下巴,示意李嗣的书童道:
“你,去把池里的话本给我捞上来。”
书童不敢不从,刚出水池又扑通跳入池中。
李嗣站起身,面上怒意汹汹:
“谢时雨,你竟敢推我下水!”
这时,书童带着话本从莲池里出来。
李嗣一把抢过书童手中的话本,对着谢时雨扬起,笑道:
“又是话本,听闻你两周没来上课就是沉迷话本,在家中修炼啊。夫子上门告罪的滋味怎么样?”
他语气带着嘲讽意味:“谢时雨,平民百姓消遣的低俗玩意,你竟蠢到当真。”
谢时雨睨着李嗣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想知道是什么滋味那就别那么早来听课装模作样了,你也迟到不来,夫子自然就会去李家告罪了。”
李嗣面上恼怒,几秒后,脸上重新挂着笑。他皮笑肉不笑道:
“都被告罪了还嘴硬,看来镇国公和长公主也没好好教导你啊。为了不丢皇家脸面,我父亲已经上奏圣上镇国公夫妇教子无方。”
李嗣声音阴测测:
“你猜猜——
奏折如今在哪呢?”
他把话本往地上一丢:“等皇上批过奏折后,你还能这样肆无忌惮吗?”
不同于两人的剑拔弩张,君玉殊冷静从容地把地上的话本捡起。
谢时雨望了过去,君玉殊正翻着话本检查。
话本早已经湿透,本来干透的墨水字迹此刻已经模糊不清。
君玉殊合上话本,对上谢时雨的视线,摇摇头。
谢时雨怒意蔓延心头,望着李嗣此刻得意的模样心里气极。
不用说,那话本定是李嗣挖走的!
难怪他今日如此嚣张,是吃准了自己之后要吃苦头!
谢时雨真后悔。
后悔没让他在水里头多淹会。
李嗣见人吃瘪,今日一日的不顺也舒爽了。面上笑容倒多了几分快意。
谢时雨盯着他,语气莫名:“那话本是你挖走的。”
李嗣正欲说什么,还未张嘴。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这个时刻还往后院里头走的,必是夫子无疑。
后院里四人浑身湿透,听着脚步声面面相觑。
李嗣迅速反应过来,带着书童快步从后院侧门离开。
谢时雨望着两人背影嗤笑。
她知道李嗣为什么这么怕夫子。
谢时雨也不想再被夫子看见自己和君玉殊此番模样。
示意君玉殊跟紧便也往侧门走去。
从侧门出了书院,是条小巷。
李嗣两人走得挺快,谢时雨她们落在后头。
谢时雨望着前面两人越来越小的身影,回眸望着身边人勾唇笑道:
“想不想报仇?”
语气轻快,笑靥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