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惊梦

    没由来的哭泣这是第二遭,先前是在马厩旁的矮墙下。可上回没哭,这次是真真切切地哭了,泪水像是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这次哭泣倒是真的挫了她的锐气。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也讨厌这样莫名的情绪。若上次还是巧合,这次她再无法欺骗自己是香火熏得眼酸流泪,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像话。

    这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有关原主的秘密。

    “阿砚,你怎么了?”

    萧凛上完香,跟着方丈在前带路,转过身想寻找苏满砚的身影,就见她红着眼、吸着鼻子,正用袖口揉搓眼睛,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就与苏满砚分开那么一会儿,竟有人敢欺负阿砚,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苏满砚摆摆手,嘴里说着没事。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萧凛不信,弯下身子皱着眉问。

    “不是不是,哪有人欺负我啊。许是香火太旺,烧得眼睛有些酸涩,一会儿适应了就好了。”苏满砚没说实话,她自己也搞不清状况,若是萧凛因此怀疑她的身份,查出她是太子一党,那可该如何是好。

    萧凛没办法,只能先信了这个说法。

    前方带路的老方丈见了这小插曲,乐呵呵地说道:“慈恩寺也算是京城相当出名的寺庙,每年香客络绎不绝,香火从来没有断过。小施主一下子被熏得眼睛不适也是正常的事,一会儿便好。先前姝仪皇后便是在这抄书诵经,皇上也时常光临,那几年这里更是繁荣。”

    “姝仪皇后来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萧凛捻了捻指腹问道。

    “大约二十年前吧。说起来,老夫那时还是个毛头小子,受了姝仪皇后不少恩惠。”

    “哦?方丈的意思是,您先前与姝仪皇后很熟悉?”

    “熟悉说不上,但姝仪皇后为人温和善良,待人和善,能与这样的人交谈也是三生有幸,更别提她还是一国之母,身份尊贵。只可惜……”

    老方丈说到最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未说完的话里自然是难过与遗憾。

    萧凛见状,拍拍老方丈的肩膀,缄默不语,算是一同哀悼。

    不知不觉,他们也到达了目的地。

    禅房藏在寺中最幽静的角落,青瓦木檐,梁上的经幡慢悠悠地晃着。院角有口老井,井栏上雕着模糊的莲花纹。

    “施主,禅房已到,各位施主便在此处休整,贫僧先行告退。”

    苏满砚等人赶了一天的路,此刻天色已晚。吃过斋饭,萧凛就去殿前上香拜佛了。

    苏满砚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推开雕花木窗,借着暮色,能看见远处黛色的山影,听见寺里隐约的钟声。

    她就这样胳膊支着下巴看了很久,听着檐角铜铃的轻响声,闻着屋内安神香的气味,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梦里先是瞧见个妙龄女子,穿着一身华丽的罗裙,在偌大的花园里疯玩,一会儿爬上树掏鸟窝,一会儿追着猫跑,笑得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她身边总跟着个温婉的妇人,看不清脸,可那眼神里的慈爱,隔着梦都能感受得到,见她爬树,还会轻声嗔怪两句,却也没真的拦着。

    接着画面一转,那少女换上了红色的嫁衣,红盖头遮着脸,该是洞房花烛夜了。她的视线被盖头挡着,模模糊糊的,只瞧见跟前站着个人,脚上是双红色的婚鞋。那人身上带着点酒气,说话的声音却清明得很:“公主放心,本王定会好好待你,一生护你周全。”

    这话像是带着钩子,勾得梦里的少女直掉眼泪,哭得肩膀都在抖。苏满砚在一旁看着,心里头也跟着发酸,可就是看不清那新郎的模样。

    再后来的梦就乱了,画面支离破碎的,像是被人揉过的纸,到处都是颠倒、撕扯的影子,看得人心里发慌。

    这梦变得可怖起来,像是有梦魇缠上了她,把她困在一片黑暗里。她拼命地跑,想逃出去,可四周全是黑的,无边无际,跑了半天也没个尽头,反倒像是在原地打转,眼看着就要被这片黑暗吞进去……

    她像是一艘破败的小船,又像是霜打的枯叶,没了声响,要迷失在这片混乱中。她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风刮得脸疼,再向前走一步,似乎就可以解脱……

    “阿砚!阿砚!醒醒!”

    温和的男声与梦境重合,止住了她向前的脚步,将她从高楼上拉了下来。

    她获救了……

    苏满砚被人大力摇醒,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她像是漂泊不定的浮木,慌不择路地攥紧手边人的衣领,否则她好像就要溺亡。

    苏满砚喘了好久,因噩梦产生的心悸平息后,脑子才渐渐清明。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萧凛。

    “阿砚?”

    萧凛柔声轻唤她的名字,伸出手,在她因用力而布满青筋的手背上轻拍,安抚她的焦躁。

    苏满砚摇摇头,压着嗓子又说了句没事。

    萧凛自然是不信的,但他也只是皱着眉解释:“方才路过,见你屋窗户大开着,叫了你几声都没应,我就推门进来了,没想到你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苏满砚松开手,见萧凛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的脸,她抬手一摸,又蹭到一片濡湿。

    她又哭了。这是来到这寺庙后的第二次了。

    她如梦中的少女一般,泪流满面。

    萧凛没说话,只从袖中掏出手帕,半跪在地,细细替她擦去眼泪。帕子是素色的,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擦过眼角时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了她。苏满砚僵着身子,看着他垂落的青丝扫过肩头,忽然想起梦里洞房花烛的模糊剪影。也是这样温和的眉眼,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莫名就重合在了一起。

    苏满砚也实在有些好奇,梦中的这对男女是谁,竟能这样牵动她的心绪?难道原主阿砚与那个新郎有关?

    太多迷雾了。

    她摆摆手,轻轻推开萧凛,觉得这样不妥。

    突然被推开的萧凛满眼疑惑,眼神里还透着点委屈。

    苏满砚连忙解释:“小的只是有些腿麻。”

    萧凛只好站起身,将手帕递给苏满砚,示意她自己擦干。

    苏满砚见萧凛一脸自然,又转过身去为自己倒水,没忍住问:“殿下,您就不想问点什么吗?”

    对方倒水的背影顿了顿,随后又恢复正常:“问什么?阿砚觉得这里的环境可满意?阿砚方才开窗睡觉是否觉得冷?还是阿砚的腿麻好了没?”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满砚急道。

    萧凛把水杯塞进她手里,指尖不经意碰了碰她的指腹,带着点暖意:“有什么好奇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你若想讲,自然会告诉本王;你若不想,本王何必逼你?”

    “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我自己也没搞清楚。若是搞明白了,我就告诉你,好不好?”苏满砚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根本摸不清头脑,她害怕萧凛生气。

    幸好萧凛很温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好。有任何需要的地方都告诉本王,若是受了欺负也要告诉本王。”

    苏满砚这才放下心,点点头乖乖喝水。她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瞧着既可怜又带着点喜感。

    她感到心安,眼前的男人总是那么称她的意。从不逼问自己不愿说的话,从不强求自己不愿做的事。

    君子温润如水,她的心绪又变得热烈,在杯中的热水中,在名为萧凛的这汪热泉中

    萧凛见苏满砚的情绪稳定了些,才离开。两人约定好,明日一起在寺庙内走走,顺带上香拜佛,定心安神。

    第二日清晨,两人很默契没有再提昨夜的事情。刚来到主殿,就见和尚们虔诚诵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低沉的嗓音念着听不懂的梵语,任谁听了都觉得能净化心灵。

    每日的香客都很多,其中不乏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此次萧凛前来,也是化名林逍,自称是江南一带的富商次子,春节将近,特带家眷来京城与大哥团聚,今日来闻名遐迩的慈恩寺拜拜。

    今日他穿着一袭浅绿色锦袍,领口和袖口用白色的锦缎镶边,清新亮丽的颜色衬得萧凛少了一份沉闷,多了一份活泼。

    这还是苏满砚第一次见萧凛在外穿这么雅致的浅色衣裳,他看上去就像个富贵人家的明亮小公子,苏满砚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萧凛哪里没察觉,手里捏着把折扇,遮住了嘴角的笑意,故意在她跟前转了两圈,又是抬袖理了理衣襟,又是侧身站着让她瞧,那模样,像是要让她一次性看个够。

    能吸引到苏满砚,自然也能吸引到别人的目光。昨日的老方丈见萧凛换了不同于昨日的装束,也赞叹道:“江南来的小公子果然是神采过人。”

    这不,两人刚在祈福廊走了没几步,就有几个打扮精致的小姐远远地瞧着萧凛,眼神里带着羞意,还时不时低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那目光落在萧凛身上,黏糊糊的。饶是苏满砚性子不算小气,被这么围着瞧,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撇了撇嘴,正想跟萧凛说要不换个地方,转过头,却见萧凛嘴角噙着笑,一副坦然自在的模样,像是半点没察觉那些目光似的。

    苏满砚心里暗自嘀咕:这人怎么还乐上了?

    两人刚要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一位穿着鹅黄色小衫的富贵人家小姐红着脸,一路小碎步直直越过苏满砚,站到萧凛身前。她芊芊玉手捏着一方桃色小帕,低头羞笑,轻轻将帕子扔在萧凛胸前,随后提着裙摆小跑离开。

    萧凛被这突如其来的示爱弄得一愣,本着骨子里的教养和君子礼节,下意识双手抓住了在空中飘落的帕子。等感受到手中真实的柔软触感,他顿时胆战心惊,立马看向苏满砚。

    苏满砚就站在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冷地落在他手里的帕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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