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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瞪瞪地顺着晨光睡到自然醒,手臂刚要舒展开来抻个懒腰,视线不经意扫过邻床。

    他的目光撞上病床上那人的眼睛。心脏猛地一跳,虎杖悠仁惊得倒吸口气,直接呛在喉咙里。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渐歇,少年稳住呼吸,脸上立刻绽开明朗的笑。

    “你已经醒啦?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喝水吗?还是我现在去叫护士过来?”

    一连串询问让少女下意识蹙眉,被子下的指尖轻,像是在纠结什么,没过两秒,眉峰又悄悄舒展开。

    她张嘴,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清甜——想来是昨晚的意外伤了喉咙。

    “你的名字,告诉我。”

    虎杖悠仁心里了然,嘴上却没提昨晚发生的事。

    “我叫虎杖悠仁。你现在要喝水吗?”他悄悄琢磨着,喉咙这样肯定很痛吧?温水应该会好点,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能不能喝。

    “谢谢,要温水。”少女尽量缩短词句,省去那些敬语。目光没从他身上移开,像在认真打量,又像在看什么少见的新奇事物。

    他刚转过身要去接水,脚步忽然顿住。侧过上半身,脸上好奇。

    “我有哪里奇怪吗?”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搞得他自己都好奇了,忍不住问她到底在观察什么。

    “没什么,你是个好人。”少女的语气平淡,眼神里透着超乎年龄的通透。

    “半夜救一个来历不明的重伤者,你的道德感很高。”

    刚做完手术,喉咙还没养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显然耗力。她忍不住轻咳两声,胸腔微微起伏,却没停下,只稍稍调整了呼吸。

    “我没有过去的记忆,关于昨晚的事,我还需要再梳理。”话音停顿,她刻意放缓语速以减轻喉咙负担。

    “这份恩情我会报答,你不要拒绝。”

    是预判。

    精准堵住了虎杖悠仁刚要张开的嘴——他本想摆手说不用。

    白发铺在枕头上,少女脸色苍白,可那份独特的气质却没被虚弱冲淡。

    是淡然,是冷静,更有一种藏在骨子里的坚韧,哪怕陷在疼痛与绝境里,也没被摧毁分毫。

    她那双澄澈的粉色眼眸望向虎杖悠仁,说话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让虎杖悠仁瞬间怔住。

    “如果没有等同的回报,你的拯救就缺失了意义。”

    好人就该有好报。她有的,救她的人也该得到。

    “去吧。”说完,她便闭上眼睛养神,显然是在等他把温水带回来。

    “……”虎杖悠仁没再说话,心里还翻涌着刚才那几句话带来的震撼与复杂。他轻轻带上门离开病房,脚步慢了许多。

    救回来的女孩子很有个性,也很强势,虽然不是命令的腔调,但也不容置喙。

    他忍不住琢磨,这大概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吧?嘴上说得生硬,其实都有在认真记着别人的好。

    嗯,她是个好人!真不错。

    *

    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两样东西,一个崭新的保温杯盛着温水,另一边纸袋里装着两人的早饭。

    是特意买来的清粥——是他打听后选的、最适合重伤病患的。

    刚推开病房门,少女的目光就立刻移过来,跟着他移动。瞥见他手上的粥袋,轻声道了句谢谢。

    “身体感觉怎么样?躺着喝粥方便吗?要不要我在你背后垫个枕头?”

    少年一边问,一边熟稔地放下东西。这个年纪的男生本不该对照顾人这么得心应手,但长期照料爷爷的经历,早已让他把这些细节刻进了习惯里。

    “恢复得还算可以,能坐起来。垫个枕头吧。”少女感受着身体的状态,心里有了数。

    她放松下来让虎杖悠仁将自己从床上扶起,再慢慢靠向垫好的枕头,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局促。

    他经常照顾病人,动作很细致。

    少年随即展开病床旁的小桌板,把粥和保温杯一一摆好。期间没让空气冷下来,随口讲着刚才路上遇到的趣事。

    比如便利店老板多送了颗糖,又比如看到一只不怕人的大橘猫。

    他始终觉得——孤身一人重伤住院,哪怕再坚强,也总会有脆弱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给予这个少女一点鼓励和安慰。

    哪怕她可能不需要。

    “现在是几月?”少女的目光落在他拆粥盒的手上,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五月,五月二号。”虎杖悠仁手上没停,拆开勺子的塑封,轻轻搅动。舀起一勺粥隔着小段距离吹气,肉眼确认不烫了才递到她嘴边。

    “那就叫我皐月吧。”少女眼皮微撩,张嘴吃下那勺粥,待粥咽下去才继续说话——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优雅,看得出来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人。

    “交换名字才算正式认识,这样称呼我吧。接下来,请多指教。”

    她对人际交往,似乎有一套自己的准则。说我行我素不够准确,说轻佻更是沾不上边。

    她更像那种,会在任何关系里先一步定下规则的人——是带着迂回隐晦的强势,却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

    皐月——她特意点明让自己这么叫她。出乎意料的,她的胃口竟不错,一碗粥见底。

    他原本还担心,刚做完手术没精神,肯定会影响食欲,现在看来,护士小姐之前说的她身体底子很好果然没说错。

    收拾完她的早餐,虎杖悠仁才拿出自己的那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起来。皐月并不收敛自己的视线,一直看着他,他倒也没在意,任由她打量。

    安静没持续多久,皐月忽然开口询问她的失物。

    “那把刀,在你身上吗?”

    有些请求不适合在刚一见面就开口,显得自己有失主权,且被动,叫人拿捏弱点。

    “唔?刀?”少年嚼着嘴里的饭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点头。

    “哦!在我口袋里。”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那截短小的断刀,递到皐月面前。

    他看得出来这刀对她很重要,便识趣地没多问——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没必要自讨没趣。

    “这是我身上唯一的东西,或许是找回记忆的关键。”吃过粥后,身体有了些力气,皐月的声音也不再那么有气无力。

    轻轻捏住那截断刀,凑近眼前细细打量。

    自她睁眼清醒后一直在逃命,根本没机会好好看这把刀,直到此刻才算真正看清它的模样。

    她本不懂刀,脑子里也没有关于兵器的知识,可指尖触到刀柄、目光落在断口上时,心里却忍不住接连赞叹。

    是把好刀。

    它本该是柄既漂亮又锋锐的刀,刃身该泛着冷光,刀柄该握得趁手。可惜现在和她一样,都是残缺的。

    皐月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断口的纹路,再次向虎杖悠仁道谢。

    “谢谢你带上它,这对我很重要。”她率先主动向他探听当下的消息,以便她梳理计划。

    ……

    “是吗?原来是这样。”皐月的视线落在保温杯上,抬手向虎杖悠仁示意。

    他注意到少女并未用指尖指认,而是将手指并拢,以掌心示意——连细微动作都透着周全,是个体贴又优雅的人,他暗自心想。

    虎杖悠仁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双手端稳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

    “你多大?”

    眼前的少年,浑身透着肉眼可见的阳光,乐观心善、共情力强,具有不可动摇的原则和底线,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皐月在心里迅速勾勒出虎杖悠仁的轮廓,把相处的细节一一填进去,让这个形象变得更真实立体。

    这样的救命恩人,要好好报答。先摸清他的实际需求,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回应——他的善意,值得这样的用心。

    “15岁。嗯……你看着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虎杖悠仁说完才反应过来,对来历不明的人暴露自己的个人信息可以说是安全教育里的反面典型。

    可他心里的直觉却笃定皐月绝不会做那些出格的事。

    从她醒来后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她不仅受过良好的教育,心思缜密、做事有条理,有极高的自我原则。

    皐月现在一定在为过去的记忆感到心切吧。想抓住外界信息、弄清现状,本就是保护自己的本能反应。

    她没有做错。

    自己也会尽量配合她的。

    “那么,最好的大学是哪个?”少女倚靠在蓬松柔软的枕头上,病弱也掩不住身上的锋锐——那是远超她外表年龄的、仿佛能洞穿问题本质的锋芒。

    只是虎杖悠仁涉世未深,还读不懂这份锐利背后的重量,只隐约觉得眼前的少女气场很强,躺着说话,也给人一种在接受采访的感觉。

    “最好的大学?”他愣神,随即老实回答,“果然还是东大吧?不过……这和你找过去的记忆有什么关系吗?”

    他自己还一头雾水,摸不透皐月突然问这个的用意。

    “不,和记忆没关系。”皐月将双手交叠在小腹上,语气依旧平和,听不出波澜。“记忆的事急不来,顺其自然就好。”

    她忽然抬眼看向少年,没头没尾地鼓励他。

    “加油,悠仁。我会辅佐你考上东大。”

    !!!!

    虎杖悠仁的脑子瞬间宕机。这报答方式也太新奇了吧?不对——他光想想未来要被按着没日没夜刷题的日子,就觉得前途一片昏暗,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也、也不是一定要考上东大啦!”他慌忙摆手,心里急着琢磨怎么委婉拒绝才能让皐月打消这个念头。

    考东大什么的,难度太高了。

    “是吗?”一眼看穿了他的抗拒,没再多说什么——既没说算了,也没说不许拒绝我。

    语气平淡得像只是随口接了句话,可那平静的眼神,反倒让虎杖更慌了。

    她到底有没有打消这想法啊?

    她说起别的,“有什么学业上的问题,来问我吧。我过去应该……学习很不错?”

    话有点迟疑,却不质疑自己的底子——皐月有种莫名自信,她或许记不清过去,但她绝不会是什么举无轻重的小角色。

    虎杖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猜测,说不定她过去真的是个天才学子?

    “再和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吧,我很感兴趣。”

    她需要了解这个世界,需要重新融入这里,然后活下去。

    “好!”虎杖立刻把东大焦虑抛到一边,脸上瞬间绽开明朗的笑,一口答应下来。

    嘛!只要不说帮他考东大,聊一天也没问题的啊!

    *

    过度运动造成的急性损伤,还伴随着失血与骨折。皐月的恢复速度仍快得惊人,个人身体素质对术后休养的影响,优秀到都可以拿去宣讲案例了。

    换作别人,这样的伤或许要躺足两个月,裹着石膏走路歪歪扭扭。皐月只用了十几天就能拆石膏,下地行走自如。

    术后刚满一周,她的各项指标就达到了出院标准,足以转入下一阶段的康复休养。这消息在医护间传开后,连不少轮休的医生都特意绕过来,想亲眼看看这个体质超乎常规的伤患。

    由于皐月失忆,身无分文,垫付了全部医药费的虎杖悠仁没多犹豫。决定在她能自己养活自己前,先让她跟自己一起生活。

    吃喝住行全被包揽,皐月难得沉默无言,向虎杖悠仁保证一定会帮他考上东大。

    “……”

    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考东大啊!

    “尽、尽力而为吧。”他勉强挤出句话,走路都不踏实了。

    她怎么就跟东大杠上了?快来点什么把她的注意力从考东大上移开吧!拜托了!

    “在担心大学的费用吗?放心,我会支出这些钱让你毕业的。”

    据她了解,这里的大学费用高昂,尤其是顶尖院校。多少人即便天资出众,也会被这笔费用拦在门外,止步于高中学历,早早踏入社会谋生。

    这样的遗憾,她不想让虎杖也经历。

    不过悠仁似乎对于东大没想法,没什么追求的样子,哪怕不上大学也不觉得这是遗憾。

    在皐月看来,为知识付费应该是聪明人的共识。知识或许不该有门槛,人人都该有接触它的机会,但这并不意味着珍贵的知识可以无偿获取。

    ——真正有价值的知识,本就该让人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

    “嘛……算是吧。”虎杖挠头,心想这该劝退打消她的目标了吧?大学费用本就是笔巨款,更别说是东京大学了。

    他不想贷款上学,那样的压力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看来是真的很不愿意上学,对知识很苦手吗?她很乐意指导,相信在她的辅导下,东大不是问题,更难的目标也不是问题。

    完全忽略了他的抵抗,皐月一心只想着计划虎杖悠仁的完美未来。甚至连毕业后投递哪些offer、选什么发展方向,都列了雏形。

    人生起点或许没法选,有人天生就站在高处,但这并不代表后续的路没法改。

    既然出生上已经落了差,那学历和工作这两关,就绝不能再输。

    她会让虎杖悠仁过上人生赢家式的富裕生活,她有把握。

    *

    悠仁的生活,基本上是两点一线的轨迹。

    学校、医院。皐月出院后他往医院跑的频率少了些。但爷爷还在住院,偶尔还是得抽时间去探望。

    为了能赶在晚上九点前准时回家,特意加入了学校里最松散自由的灵异研究社——毕竟社团活动时间灵活,不耽误他卡点回去。

    顺便一提,九点前回家是皐月给他立的宵禁。为了防止他半夜在路边又捡回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今天特殊情况,爷爷去世后,在学校见过一面的陌生少年突然找上他,神色凝重向虎杖悠仁说明之前他捡到的那东西格外危险,不仅会招来诅咒,甚至会导致前辈丧命。

    他要去处理这件事。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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