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全国羽毛球锦标赛半决赛现场，人声鼎沸。

    楚夏初站在场地中央，白色运动服袖口绣着醒目的队徽，额前的碎发被发带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微微屈膝，眼神如鹰隼般锁定对面的对手，手腕轻转间，羽毛球划出一道刁钻的斜线，落在对方难以触及的角落。

    “好球！”场边教练兴奋地拍手。

    这是她进入国家队的第三年，从最初的替补队员到如今的主力，她的名字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躲在看台上偷偷看别人打球的社团成员。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她抬手抹了把脸，动作利落干脆，全然不见当年的青涩。

    半决赛的对手实力强劲，比分交替上升。最后一局打到18平，楚夏初深吸一口气，想起刚入队时被教练骂“步伐像踩棉花”，想起无数个凌晨独自加练的球场，想起那个被她锁进柜子又重新拿出来的球拍——后来，她换了更专业的型号，但始终记得第一次握拍时的悸动。

    对手一记重扣袭来，楚夏初迅速侧移，手腕反向一挑，球擦着网沿飞过，落在对方场地的白线内。

    “19:18！”裁判报分。

    最后一分，她以一个漂亮的反手高远球结束了比赛。场边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楚夏初握紧球拍，对着教练席鞠躬，脸上没有太多激动，只有一种历经磨砺后的平静。

    赛后的休息室里，队友递来一瓶水：“夏初，决赛要对上许星欠他们队了，紧张不？”

    楚夏初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流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带来一丝凉意。“不紧张，”她淡淡道，“打好每一分就行。”

    许星欠如今是省队的绝对主力，也是这次锦标赛的夺冠热门。他们在国家队集训时见过几次，隔着训练馆的网子，遥遥点头示意，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他不再是那个会对着她笑出小虎牙的少年，眉宇间的成熟更甚，眼神里多了职业运动员的锐利。

    决赛当天，体育馆座无虚席。楚夏初和许星欠作为各自队伍的一单，压轴出场。

    握手时，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的瞬间便迅速收回。“好久不见。”他低声说。

    “好久不见。”楚夏初的声音平稳无波。

    比赛开始后，两人你来我往，球路刁钻凌厉，每一次扣杀都引得全场惊呼。楚夏初的步伐比三年前稳了太多，移动间如猎豹般敏捷，反手技术更是炉火纯青——那曾是她最羡慕他的地方，如今成了她的杀招。

    许星欠显然有些意外，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调整状态，攻势更猛。

    打到第三局，双方体力都有些透支。楚夏初的呼吸渐渐急促，眼前却突然闪过那年冬天的雪，落在她头发上，融化成水珠。她甩了甩头，将那些零碎的记忆抛开，重新聚焦在眼前的羽毛球上。

    最后一分，许星欠一记重扣，楚夏初飞身扑救，将球挑回对方后场。许星欠下意识地起跳反击，却因脚步踉跄，球出了边线。

    “界外！楚夏初获胜！”

    裁判的声音落下，全场沸腾。楚夏初站在原地，握着球拍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极致的疲惫。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许星欠，他正弯腰捡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在三号场地的午后。

    只是这一次，他抬头时，眼里没有了当年的碎光，只有释然的笑意。“打得很好。”他说。

    楚夏初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颁奖仪式上，楚夏初站在最高领奖台，看着国旗升起，国歌奏响。她抬手敬礼，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体育馆的穹顶上。那里曾有她少女时代的全部心事，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空旷。

    走下台时，许星欠在通道口等她。“恭喜你。”他递过来一瓶水，和当年她递给他的那瓶一模一样。

    “谢谢。”楚夏初接过，指尖碰到瓶身的凉意，忽然觉得有些释然。

    “护腕……我还留着。”他忽然说。

    楚夏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时候手艺不好，针脚歪歪扭扭的。”

    “挺好的。”他看着她，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其实当年……”

    “都过去了。”楚夏初打断他，语气轻松，“现在我们是对手，也是战友，不是吗？”

    他怔了怔，随即点头：“对，战友。”

    楚夏初转身离开，阳光透过通道的窗户落在她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她知道，那些关于三号场地的记忆，那些心跳如擂鼓的瞬间，终究是过去了。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仰望他的女孩，也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话就红了脸的楚夏初。她是国家队运动员楚夏初，是站在领奖台上，让国旗为自己升起的楚夏初。

    羽毛球在空中的轨迹或许短暂，但只要足够用力，就能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而她，终于飞到了属于自己的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