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风的机票训练馆的玻璃窗蒙上薄雾时,楚夏初正对着战术板勾画落点。许星欠的混双搭档抱着球桶经过,忽然笑着敲了敲白板:“许星欠说你这招斜线劈杀,比去年世锦赛快了0.2秒。”
楚夏初握着马克笔的手一顿。白板上密密麻麻的轨迹里,有半圈淡蓝色的弧线格外醒目——那是许星欠昨晚用不同颜色标注的补位路线,笔尖划过的力度比别处重些,像怕她看不清。
“他倒比队医还关心我的数据。”她转身时,正撞见许星欠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白色的雾气从桶盖缝隙里钻出来,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
“队医熬的骨汤,”他把其中一个桶塞过来,桶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开,“说比伦敦的姜汤更养膝盖。”
楚夏初掀开盖子时,忽然看见桶底沉着几粒红枣。这是她十七岁时的习惯——省队食堂的骨汤总放红枣,后来她去了国家队,就再没喝到过这个味道。许星欠低头搅着自己桶里的汤,耳尖在暖气里泛着微红:“阿姨说加红枣补气血。”
训练馆的广播突然响起,通知所有队员去会议室领新赛程表。楚夏初跟着人流往楼上走时,许星欠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等下——”他快步递来支笔,笔帽上还沾着点红墨水,“上次你说标记战术要用红笔。”
会议室的投影屏上滚动着明年的赛事安排,楚夏初的指尖在“印尼公开赛”几个字上顿了顿。三年前就是在这里,许星欠因为正手失误输掉关键局,赛后在休息室把球拍摔出了裂痕。
“这次换我帮你盯反手。”许星欠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手里的赛程表上,印尼公开赛的日期被红笔圈了两圈,“队里说可能安排我们打混双。”
楚夏初猛地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发梢,像当年在三号场地,他第一次说“我们配合试试”时的模样。
领机票时,楚夏初发现自己的座位恰好在许星欠旁边。登机牌上的航班号末尾是“3”,她忽然想起省队的三号场地,想起那些在那里磨坏的球鞋,和被汗水浸透的训练服。
“故意选的?”她晃了晃手里的登机牌,看见许星欠的喉结动了动,从包里掏出个东西——是枚小小的羽毛球徽章,背面刻着“3”。
“省队老教练给的,”他把徽章别在她的运动服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锁骨,“说带着能赢球。”
飞机穿越云层时,楚夏初望着窗外流动的云海发呆。许星欠正在笔记本上画战术图,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极了当年在三号场地,两人用粉笔在地上画落点的声音。她忽然发现,他画的混双站位图里,女选手的防守区域比标准战术图大了半圈,而男选手的补位路线,恰好覆盖了她膝盖不便移动的死角。
“这里画反了。”她伸手点了点图上的斜线,指尖落在他的手背上,两人同时顿了顿。许星欠的笔在纸上晕开个小红点,像那年她绣砸的护腕上歪歪扭扭的针脚。
“故意的,”他低声说,声音被飞机引擎的轰鸣裹着,却异常清晰,“你的正手区比反手强,该让我多跑两步。”
楚夏初忽然想起伦敦决赛的最后一分,想起他下意识跨出的半步,想起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惦念。原来最好的配合从来不是各守半场,而是知道对方的软肋,便把所有坚硬的地方都朝向那里。
落地印尼时,湿热的风扑面而来。许星欠帮她拎着球包穿过人群,混双搭档在后面笑着喊:“许哥这是把楚姐当易碎品护着呢!”
他脚步没停,却把球包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她膝盖刚恢复。”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覆在楚夏初的影子上,像两道紧紧相依的弧线。
训练馆的灯光亮起来时,楚夏初站在网前试挥拍。许星欠的杀球带着风声掠过来,她侧身回击的瞬间,看见他的补位路线恰好落在她预想的位置。球落地的刹那,两人同时抬头,目光在网前相撞,像两束精准的光。
“比在伦敦时默契。”许星欠捡球时笑着说,球拍在地上拖出的痕迹,与她的回球轨迹几乎重合。
楚夏初望着他额角的汗珠,忽然明白有些搭档从来不是临时组合,而是早已在时光里排练过无数次。就像这印尼的风,带着热带的湿热,却让每一次挥拍都更有力量。
夜色漫进训练馆时,楚夏初发现许星欠还在对着战术板写写画画。她走过去时,看见板上的混双路线图旁,多了行小字:“风从右侧来,她的反手需要提前半步。”
“还不走?”她碰了碰他的胳膊,发现他的手冻得冰凉——为了看清风向,他把窗户开了道缝,冷风吹了整整一下午。
许星欠合上笔记本,把她的球包甩到肩上:“走了。”他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回头望了眼亮着灯的球场,“明天早点来练网前?”
楚夏初望着他被灯光拉长的身影,忽然想起那张带着“3”的登机牌。原来有些数字从来不是巧合,而是藏在时光里的约定。
“等你捡球。”她笑着跟上他的脚步,听见风穿过走廊的声音,像无数个清晨,球拍与球撞击的回响。
前方或许还有更烈的风,更难的对手,但只要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就没有接不住的球,没有跨不过的网。因为最好的搭档,从来都是让你相信,无论多远的赛场,都能一起走到终点。就像这张带风的机票,载着两个未完的梦想,飞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