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嗤厌告完别,傕云温便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
四季风不知转到了哪里,原先的暖意散去,吹拂一阵刺骨阴冷的邪风,像一条毒蛇游移在她的背部。
又走了几步,那邪风终于散去,留下残余的冷。
蓦地,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傕云温的肩。
来不及尖叫,剑已出鞘,她用力握着那柄黑剑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借由那明明灭灭的灯火看清了来人。
“好好,云温!你怎么每次见面都要吓死我!”
那人换了一身冰蚕雪缎织就的白色衣袍,腰间系一条冰蓝绦,在常人身上本该是温文尔雅的气场,在来人身上却是一股意气凌霄之感。
是牧明昭。
傕云温被吓了一跳,不满怼道:“这鬼界到处飘着鬼,你这神不知鬼不觉地拍我肩膀,是鬼都要被吓着!”
牧明昭哼道:“我先前一直唤你,你跟听不见似的一直走走走,那我这不是没法了,只能上来拍你了嘛。”
“你唤了我?”
她怎么什么都没有听到。
牧明昭以为是她精神压力大,便安抚道:“也许是我唤得太小声了也不一定。”
二人左一言,右一句的,傕云温将人带回了自个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润了润嗓子,随即又给牧明昭倒了一杯。
她将最近几日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道,不过只是稍稍提及那鬼大人的事。
“你是说那大鬼不仅没有吃了你,还给你渡了许多鬼气?”
牧明昭朝傕云温左打量一下,右打量一下,最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不成是没了遗骨运气也会变差?”
他站起身来,又在她额尖一点,内息探入。
那些鬼气早与傕云温的融为一体,于体内与她本身气流融汇贯通,确无任何异常。
“那鬼大人目前看来似乎却无半点诡异之处。”
牧明昭摇头:“那也得多加小心才是。”
他又在她掌间注入一道金色的灵力:“这可在关键时候保你命脉,若是有半分不对,你便引咒召唤。”
当然,除此之外,这灵咒还有另一道作用。
那便是可以悄无声息将那大鬼渡的鬼气净化了去,避免留下它的气息。
牧明昭嘴角微抿,隐在衣角旁的手指微动。
傕云温道谢点头。
“你呢,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被提及近日之事,牧明昭紧皱的眉头更加紧了。
“这几日仙界异象频出,但又寻不着具体源头,实在古怪。”
“怎么古怪?”
见傕云温追问,牧明昭也没有藏起来的心思,他哼声道:“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见着的那血月吗?”
“不知是谁引了邪/术,险些将那月灵污染了去,好在仙界看守之人反应得及时,我回去探究的时候,已经并无大碍了。”
“但至于谁是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倒暂时没有下落。”
傕云温点头,听起来似乎的确颇为复杂。
牧明昭掠过这事,又道:“我回仙界用灵器寻你那遗骨,虽能感应,却发觉难以寻找分毫气息,只怕那盗骨贼是个实力深厚之人,亦或是将你那遗骨放于高等灵器中,背景不可小觑。”
这两样东西,嗤厌好像哪样都沾不到边。
傕云温一时生疑,莫非是她误解了?
牧明昭见她愁容难散,连作安慰:“云温,小爷我会同你一道寻找,你身边一直有我!”
听到这话,傕云温不由心间一暖。
这阴间太冷,牧明昭又那般热烈,很难让人将之拒之门外。
那人上前又伸手抱住了她,声音带着些许歉意与浅浅的期待:“你想吸多少阳气就吸吧!增添些力量也好。”
“更何况......”我才是你的朋友,怎能让那大鬼......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补充一下后面。
傕云温“嗯?”了一声,又埋头,鼻尖萦绕一股好闻的气息,如那晨曦中摇曳的草浪,纯粹、自然、野性。
刚刚的疑虑早就消失,她毫不客气地吸了吸。
此刻她觉着牧明昭作为未来的真命天子,倒也挺好。
倏忽,“啪嗒”一声,窗外传来一股阴冷之气,冷得傕云温手哆嗦了一番。
她抬眸望去,见自己屋内的窗子不知何时被那大风吹开。
一股森然至极的大风便透过这窗向内刮来,她呼吸僵滞片刻,连忙走至窗边,见那外边夜色已深,也许是今日中秋的缘故,灯火倒比往常亮堂。
她回过头,想着脑内真爱统的事,加之心情同他处一块儿渐生出愉悦,便道:“牧明昭!今晚赏不赏月?”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阵极为规律的敲门声。
如果不是屋内还有牧明昭,这外面众鬼游荡,傕云温保准会被吓到。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大晚上来她家门口敲门,多少是会有些不安好心。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就是那大鬼是不是来找她了。
毕竟书中常言道,人多是非多,那鬼大人先前便说自己收了鬼气,便要替它办事,说不准真是来收利息的。
这个可能性在心中很快生根发芽,将理智迅速盘踞。傕云温朝牧明昭比了个“嘘”,随后小心翼翼地移至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外面的确站着一道身影,却并不是那大鬼的。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惨白的面孔,在昏暗之中显得宛若飘摇的白花,不知他做了什么,此刻全身遍湿,白色发丝紧贴在背。
傕云温连忙将房门打开,看着面前那犹如“落汤鸡”的人,开口:“嗤厌,你这是怎么了?”
嗤厌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转至她的身后。
牧明昭看见熟人,连忙站起身来打起招呼:“嗤兄!”
他又收回目光,停至傕云温的身上,语气阴阳森冷:“原来叫我这么早回去,就是想和别人呆一块。”
觉着这人又是多想,傕云温扒在门框处的指尖也不觉用力:“你想什么呢,牧明昭是有事儿找我,恰好我又在回去的路上碰着了,这不就把他带回来招待一下吗?”
嗤厌闻声扬眉:“孤男寡女,共处一间?”
傕云温:......说得她好像没有跟他共处一间过一样,当时他还差点想要杀了她!
知这人不喜她靠近牧明昭,傕云温哼道:“不然你问牧明昭,你看我说的话真不真!”
牧明昭圆场:“嗤兄,情况确实是那样。”
“我与云温刚刚还说要一同赏月,既然你也来了,我们三就一起吧!”
嗤厌听到这话,眼中却晦暗更深。
“赏月?我倒以为傕姑娘贵人多忘事,忘了今日是中秋之夜。”
想着今日这嗤厌一大早便来邀她同玩,想必也是对赏月抱有期待的。
傕云温的气场弱了几分,她抬眸:“你也喜欢赏月?”
她怎的在阳间时对此毫不知情呢!
面前之人发出了一声轻笑,笑得她头皮都好似被紧揪了起来。
好吧,她认栽。
傕云温面露愧疚:“好吧!那咋三一起!”
“你这浑身湿透了,怎么回事?”
嗤厌身上寒气缓了几分:“内城下雨了,见不着那圆月。”
所以这人便又折返回来外城,想着再来邀她一道?
这见着好友背着自己独自作伴赏月,任是谁心里都会难受。
傕云温心中愧疚更甚。
牧明昭也觉着好像忽略了嗤兄,上前打了个响指,那湿衣便顿时烘干了来。
又笑嘻嘻地找着话,活跃起气氛:“咋们现在便去?”
真爱统憋屈【这本就是感情升温的好时候,我们还要带着他吗?】
虽然如此,却在看到那黑化值表陷入沉默,咂舌【唉!】
“想来今晚本是傕姑娘和它人之间的约定,倒是嗤某不懂事,突然拜访,扰了你们的兴致。”嗤厌冷声笑道,转身欲要离去。
【太好了......】脑中系统还来不及欢呼,黑化值又隐隐变化。
傕云温上前紧忙解释道:“不,你搞错了,我以为你不喜赏月,便没想叫着你。”
“现如今我知道了,那日后若有好景,这必定记着你。”
牧明昭听见这话心中总觉着有些酸酸的,他着急上前:“那你不会忘记我吧。”
傕云温:??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让人省心!
她侧头笑道:“那是自然,我哪次忘了你?”
牧明昭嘟囔:“那多了去了。”
其实也没有真的多了去了,只是他故意这般说,想多让傕云温注意注意他便是。
其实也没必要总是哄嗤兄。
但是他好像也不舍得对她生气。
如此内心反复纠缠了一番,牧明昭又摇头。
他想这么多做什么?现在云温就在他的面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望着她的背影,见她一直望着另外一人。
那点压下去的滋味儿又冒出了个小尖儿。
牧明昭觉着自己似乎变得有点儿小气,这都是朋友,本就该一视同仁!
傕云温觉着气氛逐渐诡异,拉着一左一右的手腕,打破尴尬气氛:“别犹豫了!再晚那月亮就瞧不见了!”
她目光一瞥,见那嗤厌正看着自己。
夜色朦胧,显得那双眼透着些许琢磨不透的笑意,只是有些令人发寒。
他的肌肤冰冷,隔着衣衫都让她如坠冰窟。
傕云温自觉没有说错什么话,气势也壮了几分。
“哼,今日外面人多,我带你们去处人少的地!”
“那地方,保你们去了一次就再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