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明息把玩着扇子:“所以我们需要找个有玉符的人,才能进花满楼。”
“麻烦的是找到了这类人,人家是否会愿意带我们进去都是问题。”秦苒皱眉道。
一道高挑的身影立在窗边,贺兰厌收回望向外面的目光,淡淡看向公孙明息。
“我去借。”掷地有声。
秦子衿错愕。少年面色如常,明明是随口一句,秦子衿总觉得此人说的“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借。
秦苒顿了顿,说:“贺兰师弟如何借?”
贺兰厌一声不发地走到公孙明息面前,眼皮一掀,凝视片刻他肩上的圆球。
秦子衿提起精神来。她耳边听到同样疑惑的声音:“贺兰兄这是要干什么?”
“把她给我,有用。”他言简意赅。
“好,好的...”
秦子衿瞪大鸟眼,后颈传来凉意。贺兰厌两指一拈,把她从公孙明息肩上提起来。指尖毛茸茸的,很软很温暖,贺兰厌手指一僵,愣了一瞬。
他丢下一句等着,就带着秦子衿离开了。后者还在狐疑这人带着她干嘛,下一秒贺兰厌把她朝上空一扔,身体腾空她吓得一激灵,差点忘记自己会飞。
扑腾两下小翅膀后,与贺兰厌视线齐平时她陡然一变。少女翠如新芽的青衣席地,绸缎一样的墨发披在腰间,娇俏白皙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并未与他置气。
“贺兰公子为何带我出来?”客套疏离。
贺兰厌目光扫向她,细细看过。少女眉如远黛,眼含星辰。视线扫过小巧的耳垂,那处坠着一弯月牙,白如皓雪。
换做以前她该皱起眉头生气了。
她一贯如此,对你甜言蜜语,实则一切都是装的。
贺兰厌看着她弯着唇温婉的笑着。碍眼极了,他想。
他冷声说:“那玉符夏成则有。”
“公子怎么知道?”
贺兰厌:“昨日他腰间佩了一块,质地上好,且上面刻有官衙的徽纹。”
秦子衿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他竟观察的这样细致。
夏成则乘坐的那架马车富丽堂皇,身着瞧着也不俗,应该是兖州的达官贵族,而且昨日救了他,想来借玉符一用不成问题。
“那就去夏府瞧瞧吧,贺兰公子。”她笑道。
这人果然是贵族,一打听便寻到了夏府。秦子衿迅速环视了一圈夏府,朱门高大,门前的石麒麟口含玉珠,更是雄伟威严。
真的有钱!她心叹。
贺兰厌已经走到看门的侍卫面前,秦子衿连忙抬脚跟上。
“我们有事找夏成则,麻烦你们去通报一声,就说小禾在此处等着。”少女言辞流畅,一脸笑意。
人走了,她侧目轻轻瞟了一眼贺兰厌。这就是他带自己来的原因,让她顶着救命恩人的身份来借玉符。
还真是借,只不过不是他借。
不一会二人便被招呼进去了,夏成则走在秦子衿身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说话。
“一直期盼着能帮上姑娘的忙,果然盼来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要这玉符简直小事一桩,禾姑娘随我去前厅喝茶等着就是。”
“一会下人就从我的书房取来了。”
贺兰厌听着耳旁夏成则的喋喋不休,烦躁不已,偏偏秦子衿还和他聊的起劲。
一眨眼,秦子衿就看见一片红衣略过他们,独自走到前面去了。
她愣了愣,贺兰厌好像有些生气。秦子衿迟疑,才要走上去拉少年的衣角询问,刹那间心头一动,对贺兰厌的心思赫然消失不见,刚刚的担忧消失匿迹。
“禾姑娘,同你一起的公子是你的家人吗?”夏成则小心翼翼地问。
他对秦子衿的心思昭然若揭,那日小禾同这人一起,今日也是。他不希望禾姑娘已心有所属,所以才问。
秦子衿迟疑片刻连忙摇头,说:“不是,贺...”她顿了顿,看着冷漠离去的身影。他应该不想被人知道真实身份,于是秦子衿笑着改口道:“贺公子是我同门的师兄,此番是受师命陪我历练的。”
夏成则眼睛一亮,“原来如此。”
他才疾步上去拥着贺兰厌的肩膀,说:“贺兄走这么快做什么,不如和我们闲聊?”
贺兰厌凌厉地斜睨了他一眼,面上阴沉。夏成则脊梁一寒,立刻收回了手,语气弱了下来,“贺兄...似乎不喜人...触碰?”他掂量着用词,怕又惹怒这少年。
秦子衿走上来赔礼道:“我师兄就是长得有些凶,夏公子见谅。”
闻言贺兰厌刺了她一眼,从胸腔中挤出一声“呵”,明显更生气了。
秦子衿恍如无闻,微笑着凝视贺兰厌。
贺兰厌眯着眼睛,气血翻腾。
她这副样子更让人厌恶。
他不再看着眼前人,心烦意乱,索性直接离开了夏府,留下秦子衿一人愣在原地。
等秦子衿拿到玉符出来时,却没看到少年身影,她喊了一声:“贺兰厌?”
人去哪了?
她心里疑惑,他到底在气什么?
虽说此人凶了一点,但印象里应该还算懂礼,不会把她丢在这里才是。
黑夜撩上天空,街上灯火通明,她沿着路找他。
秦子衿叹一口气,他倒是走了,自己拿着玉符是万万不能直接回去的。
兖州靠海,小摊贩售卖的多是贝壳装饰,街上的食摊也是海鲜居多。秦子衿看得眼花缭乱,更别说找人了。
她走过一棵参天的老树下,上面挂着许多红绳系着的木牌,她好奇顾盼了一会。
倏然一阵晚风吹过,一道情真意切的木牌在秦子衿眼前闪过,她看清上面用力刻着的字,还用墨水浸透。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秦子衿下意识喃喃出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秦子衿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明明是世间再温情柔软不过的话语,她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自己也道不明说不清。
就在少女分神的这一刻,头顶闪过一簇烈火一样的绒毛。那是一条尾巴,它的主人亮着如雪的眼睛盯着树下的少女。
心月狐舔舐着掌心的软肉,起身跃过树间。
秦子衿心中奇怪,离开了此处。她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仔细盯着每一张眼前略过的人脸。
找了许久都不是贺兰厌。
她望着漆黑的夜空,疲惫地坐在石桥的阶梯上,双手支起脸蛋。
“到底跑哪去了?”她一直没找到,这人怕不是自己回去了?
就在秦子衿打算认命回去再想办法时,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一只白皙的手伸到她面前。
“姑娘是在找什么吗?”温柔似水的嗓音。
秦子衿一抬头就看到一袭红衣的美男子,阴阴柔柔,面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项上缠绕着几圈红线。
秦子衿被他扶起身来,她避开身来,道:“是找...我师兄。”
男子挑眉,笑如春风:“是吗?”
“你师兄可是穿着如我一般的红衣,年少鹤发?”
“鼻梁处还有一颗红痣?”
秦子衿勾唇一笑。她还没说师兄长什么样…纤长的睫毛忽闪,此人倒是未卜先知了。
“是我师兄,公子是在何处见到他的?”少女迟疑道,没有立即相信此人。
男人笑笑,“刚刚过来的时候遇到的,不过人有点多,怕姑娘自己找不到那处,不如我带姑娘去找?”
秦子衿犹豫片刻,笑着答应:“好呀,公子请带路。”
男人与她并排走着,他走路不徐不慢,走的道上的人却是越来越少。
秦子衿屏息凝神,右手摸上发间,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簪子。
“姑娘勿急,你的师兄就在前面。”
秦子衿看到一处湖中凉亭,眸色一动,那庭中卧倒着一鹤发少年——贺兰厌!?身旁的男人还在引着她上前。
秦子衿顿住,自发间拈下断水流霜,手腕一转,寒光逼近男人的脖颈,却被一掌劈在腹部。
疼痛袭来,她眉头皱紧,弯下身来用手捂着腹部。
“哦,你怎么发现不是他的?”男人好奇问。
那一掌下手极重,此刻她疼着脸颊煞白。
秦子衿一见那红衣少年倒在地上,就知绝对不是他。贺兰厌那么强,脸又臭,就算是肋骨断了,大抵也是直挺挺地站着,叫人看不到一丝软弱。
“呵呵,你想知道吗?”
男人见眼前的少女已经狼狈不堪,依旧还敢挑衅,不禁好笑。
秦子衿被贺兰厌莫名其妙丢下,还找了这么久的人,本来心里就怒火中烧了,这妖狐还劈她一掌。
她也奇怪,应该要发贺兰厌的火才对,却对他没有任何情绪。
少女咬牙切齿道:“你去死,我就告诉你。”
男人温柔的皮囊被撕碎,眼眸闪着红猩,身后火焰升起,那是心月狐的尾巴。
他目光流连在秦子衿身上,低沉地开口:“小姑娘,本想着让你轻松点,你这奇纯根骨的情丝取出来有些麻烦...”眼里闪着危险的意味,“看来你是不需要了。”
心月狐凌空扼住少女的脖子,渐渐收紧。秦子衿面色涨红,杏眼恶狠狠地盯着男人。
她气得要命,一下变化成一只肥啾啾,鸟嘴用力一口咬在面前的手上。
心月狐掌下松了一圈,若有若无地碰到软软的羽毛,一整个愣住,吃惊地望着眼前的青鸟。
秦子衿逃出圈住她的手掌,她也不管了直接双翅一振飞走。心月狐回过神来,立马追上她。
这少女的情丝绝佳,吃了能增进几百年修为,绝不能让她逃走。
秦子衿拼命振翅,她体型小极其灵活,飞到人多的地方心月狐还不太敢追。
眼前慢慢浮现出一栋高楼,金碧辉煌。秦子衿眼里闪过灵光,她一下从门口侍卫面前急速飞过,这正是她才来过的花满楼。
“喂!那只鸟!”侍卫也追了上来。
青色的鸟儿从来客的眼前略过,擦着顶梁的柱子飞上二楼。人们又惊又好奇,纷纷避让着这只突然出现的鸟。
秦子衿慌不择路,飞过人群直接冲进一间门缝半开的房间中。
里面陈设整齐,有些看上去还价值连城。秦子衿目光扫向前面,风屏后立着一道倩影,月光蓝宝石般的纱裙,手腕上是贝壳玉雕手链,折射着月光,恰恰映进了秦子衿惊慌的瞳孔中。
她焦急地一下变回来,差点撞上眼前仙女一样的姑娘。
长鱼雅雅也被吓了一跳,她眼疾手快地扶住要撞个满怀的秦子衿。
“姑娘,你没事吧?”长鱼雅雅见她惊慌失措,暖声询问。
秦子衿登时没了逃命时的勇气,她浑身颤抖着。
不能连累眼前的姑娘。
“我可能命不久矣,姑娘离开此处吧...”
闻言长鱼雅雅惊愕一瞬,却也感受到少女的不安。于是她微笑着将秦子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并柔声安抚:“无妨,有我在,没人敢伤你。”
高阁下的心月狐隐没在黑暗中,面容扭曲。他进不去,此处有人设下了强大的禁止,除了里面那人能解,其他妖物一旦触碰必将重伤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