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灯光如冬日的暖阳初雪尽数洒在他身上,徐希辰身影欣长如竹,眉眼温和沉静,认真思考着,修长好看的手指敲击着键盘:清除坏死组织再修复,是刘宝柱的后续治疗方案。
赵然曦走出来,入眼便是这幅“灯下美男图”,赏心悦目。她弯腰凑过去看他写的治疗方案。
两人靠得极近,徐希辰闻到洗发水和沐浴露混合的清香,是和自己身上一样的熟悉味道,又有些不同。
“哥哥,你考虑过南湘目前的就医情况如何改善吗?”
徐希辰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感官却被无限放大。她头发上的水滴落在他的侧脸上,冰冰凉凉,砸在火热的脸上,顺着皮肤下滑,像是带了电流:“你有什么看法?”
她的声音甜而不腻,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好听:“或许,家庭医生签约服务和跨区域异地诊疗会是南湘医疗系统不错的出路......”
徐希辰向后靠了靠,分开两人的距离,转头看她,眼眸漆黑明亮,很意外她能给出这样的医疗建议,确实很符合南湘的实情。
“前者保障南湘居民免费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特别是贫乏偏远地方的居民,对于常见病多发病能及时做到早发现早治疗,提高健康意识。当然,如果能加上一些科普宣传就更好了......”
“对了哥哥,我看过你的科普节目,专业生动,科普类中的佼佼者,要是在南湘普及定会大有裨益......”
“但是......看脸的女粉丝太多......还是比较危险......”赵然曦的话有些酸味。徐希辰的那些粉丝们专门建了后援群,扒照片扒资料,垂涎他美貌的太多了。不学知识,专门冲着脸,庸俗。
“你是怎么知道的?”徐希辰诧异,这些年他一直在做南湘电台科普节目,但极少露脸,这些连沈老师和向维阳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生在勤,不索何获。用心自然就知道了......”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哥哥,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她说这话的时候往前凑了些,伸手搭在椅子上,将徐希辰圈在椅子和自己双臂之间,“都是关于你的......”
两人呼吸可闻,赵然曦扯出一个笑容,对上他的眼睛,放缓声线,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蛊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徐希辰赶紧抬手将人向后推,自己起身逃离包围圈,三步并两步走向冰箱,又捞出瓶电解质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好好说话......”
赵然曦低声笑了起来,最后笑得整个人剧烈颤抖,声音里都带着忍俊不禁的颤音:“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好好说话......”
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这句母语,她学会了。
徐希辰边喝水边转移话题:“功课做的这么足,继续说跨区域异地诊疗吧......”
赵然曦竭力控制自己,拿起咖啡坐到沙发上,继续道:“多方建立医疗联盟,实施跨区域异地诊疗和交流学习,既可以提升南湘医疗人员的技术水平,也能从大医院获得更多医疗帮扶,为南湘急难杂症患者开辟绿色通道,一举多得......”
脸上的表情透露着得意,鬼知道她为了能和徐希辰有更多的话题,做了多少准备,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也不枉费自己的呕心沥血,死缠烂打磨了韩书浩那么久,熬掉了大把头发做功课。暗暗感叹句: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这就不是个正常人能学的专业。
其实这些徐希辰在帝都时候就有接触过,现在这块应该做得很纯熟了。这就是大城市的优势,回来后一直没往这方面细想,只专注在自己能做的层面上。听她站在更高的层面说到这些,瞬间打开了思路,是自己狭隘了。后续他会和领导建议,定会给南湘医疗带来很大助益。
“建议怎么样?”
“站位高,功课做得充足,帮我打开了思路,值得表扬......”
灯光下的姑娘明眸皓齿,语气有些哀怨:“没有了吗?不走心,敷衍......”
徐希辰某足劲儿在脑海中搜罗词语:“蕙质兰心,秀外慧中,胸有丘壑......”
“哥哥继续......”
“so smart and beautiful......”
“可以了吗?夸多了容易骄傲......”最主要是徐希辰第一次见有被要求夸的人,他词穷了。
赵然曦满意的点点头,发梢上的水随着她的动作起伏,滴落在肩头:“勉强满意,哥哥,你这话就说错了,爱人如养花,要养好我这朵小娇花,夸奖必不可少......”
徐希辰无力招架,只想撵人:“行,你这朵小娇花说了算。熬夜催人老,所以现在,小娇花是不是该去休息了?”
赵然曦见他有赶人的架势,快速抬腿走到阳台,扎进吊椅里,一把抱起咸蛋黄:“小娇花偶尔也要晒下月亮,我喜欢这里,再玩会儿,保证不打扰你......”
徐希辰起身走进洗手间,被收拾得干净清爽。窗子打开,温凉的的风吹进来。蹲下身在柜子里翻找,瞥见了纸筒里的殷红,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她拿着冰淇淋“相面”的样子。
将吹风机递给阳台吹风撸猫的姑娘:“先吹干头发,容易着凉......”
一阵阵吹风声从浴室传来,徐希辰坐了会儿,起身离开,走回到阳台时发现多了一个粉色花瓶,里面插满了鲜花,整个阳台幽香四溢。想起她刚刚说过的“爱人如养花”,还真是个如花一般明媚灿烂的姑娘。
赵然曦将头发吹好,重新坐回吊椅上,上面多了条薄毯子,旁边的圆桌上多了杯牛奶。
“晚上凉,把热牛奶喝了......”
“谢谢哥哥......”
赵然曦端起牛奶,温热感从杯壁传进手心,一直漫延进心底。赵然曦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撸猫,还时不时掰一小块喂给它:“哥哥,有时间在阳台种些花吧,每天看着会开心不少......”
整座城市被夜色笼罩,月影如钩,室内一片温馨,是很多年徐希辰没有体会过的惬意舒心。但直觉告诉徐希辰,至此后咸蛋黄会变成一只挑食猫。
窈窕纤细的身影不停地在眼前晃,一会儿弄得咸蛋黄张牙舞爪,一会儿跑到阳台书架翻翻找找,一会儿又和他闲聊几句,十一点半的时候,徐希辰将粘着自己的小尾巴撵回了房间,客厅终于安静了。
月色如水,天空缀满星星。徐希辰熬了个通宵,将后续治疗方案和赵然曦的建议整理打包发送领导邮箱,又将手头上的其他的工作以报告形式发给了向维阳,算是初步做好了工作交接。
凌晨五点钟的天边泛着鱼肚白,吊椅上咸蛋黄窝在赵然曦盖过的毯子里睡得正酣,旁边还放着几本书,一堆零食和没喝完的牛奶,清幽淡雅的花香阵阵袭来,没来由的心安。
徐希辰站在阳台上,欣赏着她买的花,向日葵混搭着香槟玫瑰、洋桔梗和蝴蝶兰,心旷神怡。瞥了眼角落里的药盒,没有麻痹的烟草,没有泛苦的味道,七年了,这是他唯一一个没有吃药也没发病的夜晚,冒出个念头: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该多好。
临睡前将客厅厨房阳台和浴室收拾一遍,更换了垃圾袋。徐希辰酝酿了会儿,拿出手机搜了篇生理期注意事项分享到赵然曦微信,并附了一句:下次要直接拒绝,爱人如养花,爱己应如是,最好的花匠是你自己。
发完又忍不住嗤笑一声,自己这样的烂人,有什么资格劝她爱己。但她和自己不一样,如花一样灿烂绚丽的姑娘就该自爱。
刚躺下不久,接连不断的敲门声便将二人震醒。赵然曦长发铺散,额前碎发凌乱。她来的匆忙,只有身上穿的衣服和临时订的洗漱用品。现在,她身上是从卧室衣柜里翻出来的一件崭新衬衫,此情此景,任谁都会想入非非。
徐希辰定睛看她:“这衣服?”似曾相识。
“穿你件衣服不犯法吧?”
见徐希辰默然不语,赵然曦:“等回去我找老赵要生活费,多还你几件就是......”
“像不像......金屋藏娇?”
“要不顺便坐实了,正个名吧?赵然曦闭月羞花,有钱有貌,保证不会吃亏......”
徐希辰接上她的话:“另觅佳婿吧,徐希辰无才无德,不图金山银山以振江山......”
“哥哥不喜欢做汉武帝,那就做周幽王吧,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
“就这么想落个红颜祸水的名头?”
“也是未尝不可......”
“以后野史少看,少儿不宜......”
徐希辰将她推搡进房间,鞋子收纳进空鞋盒,包包装进自己的衣柜,换了衣服,打开了门。
“几点了?”
沈老师晃了晃手腕上的表,他平时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老妈,大早上突袭不太地道,可不是以身作则的典范......”
“自己亲儿子家,你倒是说说,怎么就不地道了?”
“儿子,大早上搞什么名堂呢?”
“没什么,简单收拾下,以表尊重......”
“您老过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知道他忙碌,经常黑白颠倒,所以沈老师和老徐鲜少登门打扰。每次都是“千里传召”,让儿子回他们那边团聚。
“做亏心事了?”
“心怀坦荡......”
琢磨如何将她打发走。自己是她亲生的,知子莫若母,生理上就占了下风。
“真的?”
沈老师换好拖鞋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疑惑地看向徐希辰。
“嗯,昨晚加班,回来太晚,不收拾下又要被念叨不停......”
“儿子,你打算瞒我们多久?今早你们书记给老徐打过电话了......”
声音里满含心疼,是作为一位母亲对孩子最深沉的爱,有些红了眼眶。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是了解,重情重义,把使命、责任和担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老徐家一脉相承。无论什么事情,都是自己硬扛到底。当初在帝都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这时徐希辰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书记=老徐的战友=无话不谈=微型摄像头,这么大的事情自是瞒不过父母的。
“妈妈最后悔的就是答应你爷爷,让你去学医......”
“沈老师再絮叨下去,老徐家列祖列宗都不得安息了......”
“妈,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无论未来多艰难,他都会努力走下去,死磕到底。
“儿子,这么多年我们亏欠你太多,没养过你,你不和我们亲近也是应该,是我们自作自受,我们活该。虽然你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但无论什么时候,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和老徐......”
“嗯,我知道......”
“相信我,虽然......现在的徐希辰是个......残疾人,但有能力处理好。”
“嗯,我们永远相信你......”
“妈,要不今天先回去?过几天等事情平稳了,我回去陪你和老徐吃饭?”
“这么着急赶我走作什么?我才刚来,想多和自己儿子待一会儿都不行吗?”
扮猪吃老虎的把戏不在话下,有些哀怨地说道。
“喵喵喵......”
隔着门,从侧卧里传出咸蛋黄“喵喵”的叫声。徐希辰扫了眼阳台上的猫砂盆,小家伙是有三急需要解决了。
“咸蛋黄,小宝贝儿......”
有段时间没见咸蛋黄,沈老师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想将小家伙放出来。
“妈妈......等等......”
徐希辰抓准时机,拦住沈老师推之欲进的手,向前一步,挡在门前,将其拦在侧卧门外,表情算不上自然。
“借我十年,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借我说得出口的旦旦誓言,借我孤绝如初见......”
恰在此时,电话响起,徐希辰垂眸接起,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