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辰,你个臭小子,背着老子去找领导,说什么承担全责,你还要上天不成?还当我是主任吗?”
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头老头的气愤。
“主任,您老今天是我主任,一辈子是我主任。消消气儿,就是再骂上几百回合,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笃定结果,语气轻松,含糊过去。
“这段时间先在家休息吧,等事态平稳,再看看单位的具体决定......”
“要是胆敢给你乱扣什么罪名,老子就甩手不干了。”
内心却坚定无比,无论怎样,都不会让徐希辰受到任何伤害,一位“大有可为”的医生不该折在这里。
“嗯,都听您的......”眸光微闪,眉目温和,故作妥协道。
“希辰,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庄老的嘱托,他把你交给我,可我......”
叹了口气,流露悔意。当初徐希辰刚刚借调过来时,远在帝都的庄老专门打了电话殷殷叮嘱过,自责难当!
“主任,别自责,是个医生就没有不被骂的......”
医患纠纷的难处上,有多少医生难承重负,选择从岗位上“隐退”。这或许是别人的选择,但永远不会成为他徐希辰“脱逃”的选择。
“徐医生又当英雄了,自从你来到咱们医院,向医生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就被迫退位让贤喽......”
走廊里响过一阵声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洪亮且欠揍。
“苍天大地,既生徐希辰何生向维阳呀?”向维阳捶胸顿足而来,带进来一阵热闹。
“我倒是很乐意将引咎辞职的机会让给你,愿意接吗?”徐希辰长身玉立,抵在门口。瞟了一眼来人,声音冰冰凉凉。
“哈哈哈......还是不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王冠我可戴不了......”
“阿姨好......”
随机应变,不请自来,长腿一迈,快速闪进门,向沈老师礼貌地问好!
“维阳,好久不见,越来越帅气了......”
“阿姨,还是您最好了!叔叔和希辰就是有福气,我怎么就没摊上您这样的好妈妈呢?”
向维阳一身斐乐运动装更显阳光帅气,潇洒不凡。屈身向沈老师的位置依靠,亲昵的模样。
两家一直交好,两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同校,有祸同闯,有过同罚,穿一条裤子长大。两人的名号从小学响亮到高中毕业,至今仍是学弟学妹们仰慕的对象。
在南湘,徐家和向家在商场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一来二往,老徐和老向也就成了至交好友,明枪暗箭里相互照拂。
向维阳是真羡慕徐希辰,虽然沈老师和老徐爱事业胜过一切,包生不包养,但他有疼爱他的爷爷奶奶,有起码看起来和谐共处的家,不像他的家,鸡飞狗跳,爱恨情仇,要死要活的舞台剧剧场......出轨的爸,恨疯的妈,叛逆的自己,乱成一锅粥的家。
“不提倡卷,也不提倡商业互吹......”
徐希辰看不下去这两人惺惺相惜的戏码,打断道。
“对了,希辰,然曦呢?藏哪儿了?”
唯恐天下不乱,向维阳四处环视,寻找赵然曦的身影。
咸蛋黄再次应景的发出声音:“喵喵喵......喵喵......”并配合着发出了爪子挠门的声响。
“然曦是谁?”沈老师带着疑问看向身边的向维阳。
“然曦就是......阿姨,您懂的......”
轻眨了下眼睛,故意挑起沈老师的好奇心。转而又勾起嘴角看向徐希辰,摆出一副:我治不了你,你妈还治不了你的欠扁模样。
“咸蛋黄......回来......”小猫咪挣脱赵然曦的环抱,用猫爪扒开门,猫有三急,不可控制。
门被拉开,出现的姑娘发丝微乱,声音急促。光着细而长的腿,身上的男衬衫宽松,衬得她更加窈窕婀娜,明媚如画,让人一眼惊艳的漂亮出众。
逃出来的咸蛋黄朝着自己的猫砂盆飞奔而去,留下的六目相对,面面相觑,半晌,向维阳回过神,大声喊了句:“我去,徐希辰你丫的下手太快了,说好的守身如玉呢?”
“生米被煮成熟饭了?”
“没有,真没什么,分开睡的......”
被抓现行,赵然曦的脸一点点泛红,从脸红到脖颈,一只手分别指了指主卧和侧卧,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衣摆,辩解着。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做了天大的亏心事被抓包,说话都不能理直气壮。
“夹生饭?”
“不想负责任?徐希辰你还是不是人?”
继续加了把火后,向维阳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老牛吃嫩草,然曦妹子她......还是个孩子呀......”
誓死要将“罪名”扣实,绘声绘色地表演,向维阳将比徐希辰小的统称为“孩子”。
遇到比徐医生小的就念叨他:老牛吃嫩草;遇到比徐医生大的就念叨他:吃鸡莫待老。
“闭嘴,表演过了,差不多得了......”
“威胁,你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从小到大吃了你那么多暗亏,以暴制暴,回报你一次......怎么......了?”
向维阳不甘示弱,最后三个字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对面的徐希辰即使残废了一条腿,自己也只能是挨打的份儿。
“我很久没动过手了......过......来......”
“你当我傻呀......”
“1,2,3......”
向维阳一个闪身,躲到了沈老师身后,继续喊话:“徐希辰,老子知道打不过你,别忘了现在是血脉压制......”
“多大人了,还玩这套……”
徐希辰冷哼一声,懒得再搭理他。
“阿姨,我突然想起来很久没见到徐叔叔了,我们去看看他吧......”
“是是是,咱们......赶紧去看你叔叔......”
吃了自己亲儿子一个惊天大瓜,沈老师如遭雷击,有种天地昏暗的眩晕感,思绪混乱,语句不顺,很不真实。
徐希辰双手环抱,静静观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天衣无缝的配合表演。
“阿姨您好,我是赵然曦......”
“然曦,你好,阿姨不知道你在......”
“你就安心地住着,有什么需要随时和阿姨说......”
这种情况下见面,都略显尴尬。瞧见她身上自家儿子的衬衫,正是今年自己送的生日礼物。这要是没什么,打死亲妈都不信......
没什么今天也誓死要让他们有什么,老母亲的心呀,承受不住这泼天的惊喜,一颤一颤的。
“都怪希辰,什么都不告诉我,怠慢你了......”
徐希辰失笑,是谁扬言要“见光”?又是谁要“正名”?
“二位是欲加之罪......”
“不用解释,妈妈是过来人,都懂......”
说完,拉着向维阳风一般地离开了,这矫健的背影下,徐希辰想起沈老师总是和自己念叨:腰疼腿疼,走路都不顺畅了,再不找个儿媳妇回来马上就要死不瞑目了......
“儿子,这衬衫挺眼熟......明天带然曦回家吃饭......”
最后一句飘荡在走廊里,留下两人一猫,六目相对。
“哥哥,这下洗不白了......”
“金屋......藏娇......六月......飞雪......很应景......”徐希辰语气散漫地点评。
“别放在心上,他们开玩笑的。去换衣服,带你出去吃饭......”
徐希辰敛起眼眸,带着笑意,声音温温和和。赵然曦被眼前的温柔明朗晃了下,在心里暗暗叹了声:“色令智昏,把持住呀”,便惶惶然跑进卧室。
待徐希辰坐在沙发上,一连串的消息跃然屏幕:“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么快我们就有儿媳妇了......”
“小姑娘家哪里的?怎么认识的?”
“记得明天带回来吃饭......”
“可算是开窍了,对人家好点儿......”
“徐医生说实话,这丫头是不是我们未来的儿媳妇?”
“老母亲理解你单身多年的寂寞,但你一定要稳住,别把小姑娘吓坏了,下手轻些......”
“......”
“说话要慎重,无名无分的事儿,别乱扣罪名......老妈,您也和我说实话,向维阳到底是不是我同母异父,流浪在外的哥哥?”
“......”
饭桌上,赵然曦毫不掩饰对南湘格外的偏爱:“南湘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美食好吃,气候适宜,最重要是出产帅哥......”
“前两句认同,最后一句有待商榷……”
赵然曦以横扫千军之势迅速将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口中,像海豚一样将自己腮帮鼓起,边吃边数点:“哥哥呀......向医生呀......还有医院男医生,虽然道貌岸然,但看着皮囊都挺不错,南湘批量生产帅哥……”
对面的徐希辰清冷俊逸,俊美无双,真真人间绝色。向维阳虽然欠欠的,但也生得极好看。医院那些男医生,说句道貌岸然不为过。
“南湘最帅的两位都在你眼前,其他也没什么存货了。以后衡量眼光要调高些......”
“眼光太低,容易被骗......”
“哥哥放心,我说过:不是什么人都能入我和皮蛋的法眼,我的智商它不允许你小瞧......”
“嗯,不是小瞧,是叮嘱......”
一阵阵暖意流淌:“哥哥,医院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说得话,别放在心上。以前读到过一句话,说得很对:人的心只有拳头大小,装的痛苦多了,就装不下快乐了……所以我们要在小拳头里多装快乐……”
“嗯,都是不相关的人而已……截肢以来,这类情况遇到太多,要是什么都往深处想,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徐希辰低头掩盖住表情,可赵然曦还是感受到了他语气里漫溢出的情绪,能将人淹没。
“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曦,我们的人生是自己说了算,即使身处黑渊,也永远不要活在别人的看法和标签里……”
无论是在帝都还是回来后,徐希辰在工作上面对了太多超乎正常人的压力和质疑,他都是如此,其他残疾人遭受的只会更甚,这就是每一个残疾人的宿命吧,就该被迫接受的!可是,凭什么呀?
“还有,向维阳实属于幸存者偏差......”不想给任何悲伤的情绪留破口,徐希辰巧妙转移开刚刚的话题。
夸自己夸到这种地步,排挤人排挤到这种地步,再无第二。他是怎么安然无恙长大成人的?
家里躺平的向维阳打了个打喷嚏。
“至于我,似乎和南湘的关系并不大,如果一定要追本溯源,大概率归功于爷爷的基因强大......”
徐希辰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边缘,一副随性肆意的姿态,赵然曦感觉自己快被勾魂索命了。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线条紧致分明,很带感。
从进来开始,周围投注过来的目光就没断过,有偷偷打量的,也有明目张胆的……啧啧啧,这个男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
“徐爷爷定然也是位帅哥,哥哥和徐爷爷好亲......”
“我是爷爷带大,教导我读书识字之理,为人处世之道。他是家里唯一支持我学医的......”
思绪有些飘远,小的时候沈老师和老赵忙工作,自己一直是爷爷奶奶带大,疼爱有加。决定学医的时候,沈老师和老赵坚决反对,认为“医生”是性价比最低的职业,多次的拉扯战以爷爷奶奶的坚决站队支持胜出。
“小时候很不省心......”
“略有耳闻......”赵然曦附和,私下从向维阳那儿打听了不少消息。
“交友不慎......还知道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哥哥用私房钱买了辆炫酷机车,载着向医生招摇过市......”
“嗯,这没什么......”
“是没什么,就是一不小心撞了人......”赵然曦故作调侃道。
“额,那次回家被爷爷罚站两个小时,被迫签署了《零用钱管理条例》......”
抬头正对上大快朵颐毫无形象的赵然曦,被人揭短,不太光彩。
“这也没什么,就是听说被撞的人是你们南湘四中的校花......”
“额,向维阳还说了什么?”交友不慎的后果就是自己承担后果!
“让我仔细想想......”
当然说了,还说了很多,都是关于一位本该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天之骄子如何夭折跌落神坛的种种。说他当时因为身心出了问题,没办法继续待在帝都而被迫辞职,本该继续出国深造的计划再没了后文,不得不回到南湘。刚回来时的失魂落魄,刚工作时候遭受了多少的质疑和刁难......只是这些,自己知道就好了......
用筷子又夹了一块排骨,味美鲜嫩多汁,继续补充道:“哦,对了,还说了句,自此后......校花非哥哥不嫁......”
对面的姑娘将双眼弯成月牙,噙满笑意,灯火璀璨,准确无误地打进了徐希辰的心里。
经向维阳的小报告描述:读初中的徐希辰还不似现在般老成持重,叛逆期的少年时常将校服半扯系在腰间,走起路来一副拽拽的模样。家世优渥,英俊不凡,学霸光环加持,无意识中俘获了无数少女的心。
用零花钱偷买了辆炫酷机车,是每个少年的梦想。载着向维阳招摇过市,英姿飒爽。拉风是要付出代价的,某次二人在疾驰的路上撞上了一位身着白纱裙的美女。
“呜呜呜......痛死我了,你们没长眼睛呀......”
白裙摇曳,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徐希辰,年级第一?校草?”待看清楚撞自己的人,转悲为喜。
“对对对,他是徐希辰......”向维阳率先发言力证。
干啥啥不行,卖友第一名。少年时的友情是真挚的。
小报告中更加详细的描述:林语溪,南湘四中校花,眼高于顶。大概是养尊处优的生活里逆她意的人太少,也可能是这一撞撞出了爱情的火花,噼里啪啦,燃烧了一整个青春。
“后来呢?”赵然曦在向维阳故事的结尾好奇问道。
“英雄铁石心肠,宁死不过美人关,美人壮烈牺牲了......”令人扼腕痛惜。
“想听后续如何,且听下回详细分析......”向维阳故意卖关子,故事总要留点儿悬念才更有味道。
“......”
年少时的他也曾桀骜不驯,也曾肆意洒脱......
一遍遍经历成长的洗礼,时间和经历将少年的菱角磨平,将毫无畏惧变成了深思熟虑,学会了避免幼稚的伤害,却失去了部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