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急召生变，初露破绽
沉重的殿门在萧珩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殿内那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和无数道探究的目光。沈璃依旧跪伏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额头贴着地面，能清晰感受到那寒意一丝丝渗入骨髓，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殿内死寂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声，如同无数只恼人的苍蝇在耳边盘旋。
“天啊……她真敢……”
“沈家这女儿是疯魔了吧？”
“当众轻薄殿下……这、这简直是自寻死路啊！”
“啧啧，看她那借口，鬼迷心窍？骗鬼呢！”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镇国公府怕是要……”
那些声音或惊诧、或鄙夷、或幸灾乐祸，像细密的针，扎在沈璃背上。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这细微的痛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萧珩被皇帝急召走了。暂时，她逃过了他盛怒之下的雷霆之怒。但这只是暂时的喘息。那句冰冷的“看好她”犹在耳边，如同无形的枷锁。两名身着玄甲的东宫侍卫如同两尊门神，面无表情地矗立在她左右，目光警惕，断绝了她任何妄动的可能。
心脏处，那盘踞的异物感再次清晰起来。不是剧痛，而是一种阴冷的、令人作呕的存在感，仿佛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着噬咬她的理智。这是有蛊虫！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中的蛊？沈璃的牙关都在打颤，前世那些被扭曲的爱恨、疯狂的言行、以及最终导致沈家覆灭的种种“作死”行径，此刻都有了最恶毒的解释！是苏灵儿！是那个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毒妇！是她亲手递来的那杯酒！
滔天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嘶吼出来。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将这股毁灭的冲动压下去。不行，不能乱！现在最要紧的，是解蛊！只有解了这该死的蛊虫，她才能真正摆脱被操控的命运，才有资格去谈复仇，去挽回！
百年雪莲……南疆巫医……前世那些模糊得几乎要消散的线索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地碰撞、组合。她记得母亲库房里似乎收着几本前朝传下来的珍稀药典，里面或许有记载？还有，她的贴身丫鬟青黛，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忠心耿耿，或许可以……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吓死我了！”
一个带着哭腔、充满“关切”的声音打断了沈璃的思绪。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苏灵儿提着裙摆，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惊慌失措”地小跑过来，试图靠近沈璃，却被侍卫冰冷的佩刀鞘拦住了去路。她泫然欲泣，对着侍卫哀求道：“军爷，让我看看我姐姐吧！她定是吓坏了！” 她那张清秀柔美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担忧和焦急，若非沈璃早已洞悉其蛇蝎心肠，几乎也要被这精湛的演技骗过。
侍卫不为所动，依旧像铁塔般挡着。
苏灵儿无法，只得隔着侍卫，对着伏在地上的沈璃，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后怕”：“姐姐，你……你真是糊涂啊！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你知不知道你闯下多大的祸事？惹怒了殿下，别说是你，就是整个镇国公府都要被你连累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沈璃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静静地看着苏灵儿表演。
苏灵儿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慌，但戏还得唱下去。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掏心掏肺”的“姐妹情谊”，凑近了些，语气充满了诱导：“姐姐，事到如今，为了沈家，你……你得赶紧想法子补救啊！殿下正在气头上，寻常的法子怕是不行了……不如……不如等殿下回来，你就说……就说你是被那陆公子拒绝了，伤心过度，一时失心疯才做出这等糊涂事？这样……这样殿下或许看在你是‘情有可原’的份上，还能网开一面……”
来了！ 沈璃心中冷笑。前世，苏灵儿就是这样一次次地“好心”建议，一步步将她推向深渊。坐实她为陆子谦“发疯”的罪名，既能彻底败坏她的名声，让她在萧珩面前再无翻身可能，又能将陆子谦这个棋子摘出来，甚至还能让萧珩迁怒陆子谦，搅乱朝局，一箭三雕！
沈璃没有立刻回答。她慢慢地、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在侍卫的默许下（或许侍卫也想听听这位“疯癫”的小姐还能说出什么），扶着冰冷的地砖，艰难地站了起来。膝盖的疼痛让她微微踉跄，但她挺直了脊背，目光如冰锥般，直刺苏灵儿的眼底。
苏灵儿被她看得心底发毛，强撑着笑容：“姐……姐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我也是为你好，为沈家着想啊……”
“为我好？为沈家着想？” 沈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空旷的偏殿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向前逼近一步，无视侍卫的存在，目光死死锁住苏灵儿那双看似无辜、实则暗□□汁的眼睛。
苏灵儿被她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沈璃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冷、极讽刺的弧度，她再次逼近，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苏灵儿，我为何会‘失心疯’，为何会做出这等‘糊涂事’……你心里，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苏灵儿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连强装的笑容都凝固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在对上沈璃那双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眸子时，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那眼神……太可怕了！那不是疯子的眼神，那是……复仇者的眼神！
“我……” 苏灵儿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沈璃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微微倾身，凑到苏灵儿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气音，如同毒蛇吐信，一字一顿地问道：
“那杯酒……好喝吗？”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苏灵儿耳边炸响！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直在原地，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她知道了！她怎么可能知道那杯酒？！难道……难道蛊虫……不！不可能！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苏灵儿，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鬼，看向沈璃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和一丝……见了鬼般的悚然！
就在这时——
啪嗒、啪嗒、啪嗒……
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偏殿内这诡异死寂的对峙。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瞬，随即，沉重的殿门被猛地推开！
一身玄色蟒袍、周身寒气未散的萧珩，去而复返！他高大的身影逆着门外廊下的光线，如同一座陡然降临的冰山，瞬间将殿内凝固的空气再次冻结！
他那双深邃冰冷的凤眸，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扫过殿内。沈璃挺直的背影，苏灵儿那惨白如纸、惊惧欲绝的脸，以及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仿佛凝固了所有秘密的诡异气氛，一丝不差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萧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他那冰封般的俊美面容上，没有怒意，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审视。薄唇微启，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你们……在说什么？”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沈璃身上，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和她临走前那深深一眼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