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难

    凌豫将头转向了谢归,疼爱般地摸了摸谢归的脸,谢归眨了眨眼睛。

    凌豫低下了头问他,“可愿娶阿云为妻?”

    他没有说话,并不懂得什么嫁娶之事,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女孩儿身上,她睡得很安稳,不哭也不闹,乖咪咪的,倒像他家中养的兔子般乖巧。

    凌豫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便继续与墨宏远聊了起来。

    先帝去世后,听说是先帝病倒,国不应一日无主,所以就这先帝阿帝谢无疆登帝,如今谢无疆登帝已有一年了。

    凌豫为先帝谢嘉瑞和谢无疆的母族那边的,也算是他们的长兄,被先帝封为豫王,地位倒也不差。

    墨宏远为刑部尚书,朝廷上成就显赫,文武双全,为先帝曾多次出谋划策稳固江山解决纠纷,先帝看重他的才能,重用他,到如今这南帝登基,也是重用他,不过这墨宏远并不喜这南帝,除非是有利天下百姓的事,他才肯干。经济上,墨家手下的店铺就占一大半,是这京城赫赫有名的大商人。

    墨宏远与这凌豫从政事上便一直交好,一起合作办事。

    那段时间,是最美好的回忆,在墨云4岁的时候,当前天下的形势,却不容乐观,要准备打仗了。

    墨宏远受旨带一队兵出征,豫王带着年幼的谢归作为主帅出征。

    墨宏远与温如含泪告别,温如在府中带着孩子,日思夜盼,只愿他平安归来。

    可不料没过半年,传来噩耗,墨宏远妄图叛国,似乎与敌国勾结,就地斩杀。

    温如当场就吓得瘫倒在地,整个墨府都觉得不可能,连王妃也这么认为不可能,这么多年,墨宏远为人正直,体恤百姓,不可能叛国。

    可他们带着证据和书信归京,书信还是朝廷重臣章承阳亲自写的,还有印章,圣上固然信他。

    圣上发怒,当即就决定将墨府满门抄斩,无论是谁去求饶,也没有用。

    那晚墨府内,温如让下人收拾东西,趁官兵还没到,早早离开,可没有一个人离开,墨府上下都受过墨宏远的关照,有些还是他捡来的,他们愿意跟随墨宏远。

    那晚灯火通亮,温如在房内抱着熟睡的墨云,她含着泪,哭得泣不成声,满脸不舍。阿南在一旁边哭边安慰她,早已经心疼坏了。

    温如颤抖着双手,把孩子放在了阿南的怀里,她的手抚上了墨云的眉眼,孩子睡得很熟。

    “我给她喂了药,她应该是暂时不会醒来的,你一会儿带着她,从后院跑,往山上跑,跑得越远越好。”

    阿南眼中带着泪水看着温如,只看见温如眼中的悲痛,还有几分坚定,她与墨宏远夫妻一场,夫妻一体,她不愿一个人苟活于世。

    温如把玉佩放在了墨云的怀里,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她双眼温柔地看向了墨云的脸。

    “阿母和阿父都很爱你,很爱很爱,我们阿云是该被上天眷顾,我们阿云就应该永远幸福开心,往后的日子……我们只希望你平安喜乐,做这世间最自由洒脱的女子。”

    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估计官兵到了,她脸色一变,推着阿南就往后院走,阿南哭着抱着孩子。

    “走!快走!”

    在温如一声又一声地催促下,阿南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后门,她只记得那天回头看的那一眼,整个墨府灯火通明,官兵冲了进来。

    温如不再看她,转身就往府里走,她的背影是那样的坚定,惨叫声此起彼伏,阿南的耳边不断回荡着温如的话。

    跑,不要停。

    她沿着山路一路往前跑,哪怕摔倒了,也死死护着怀里的孩子,然后又站起来,继续跑。

    她们一路颠簸,直到她跑到很远的一个小镇上,才停下来在路边打算再休息一下再跑。

    当时小小的墨云什么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阿南坐在路边上哭得厉害,身边环境陌生,见阿南这样,她有些害怕。

    阿南紧紧抱住了她,巨大的恐惧让墨云也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泪,她只听见阿南哽咽的声音。

    “墨府都没了……”

    阿南哭着又继续带着嚎啕大哭的墨云继续跑,她们不能停,她也不知道官兵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她可以死,但小姐不可以死。

    恐惧伴随了墨云十几年,一开始她是真的害怕,又恐惧,那种感觉仿佛能把她压死,阿南带着她一路往西北跑,她们一路上有时饿肚子,吃不饱穿不暖,还遇上了抢劫的,身上的盘缠被抢了不少,她们只是一路乞讨。

    阿南对墨云一直很尊敬,很好,有吃的会想着先给墨云。

    墨云思绪万千,她回过神来,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天太冷了,阿南的身体都已经冻硬了。

    她低沉着双眼,像一尊被抽空了的泥塑,眼角还有泪痕,她的表情冷漠着,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她什么都不想去想。

    得先把阿南安置好,她把阿南用薄薄的被子裹住,她把阿南放在了推车上,一步又一步地往山上走,她如同夜里的行尸走肉一样麻木。

    顶着寒风,她穿着薄薄的衣服,拖着推车的手已经红透了,她就像不知道痛一样,面无表情。

    甚至摔了一跤,但她又爬了起来。

    把阿南安置好之后,她就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力气早就没有了,整个人显得更狼狈。

    大街小巷处早就没有了人,天冷得让人发颤,墨云穿着薄薄的素衣裙,破破烂烂的,还是夏天的衣物,她双脚通红地缓慢走在大街上。

    突然间,她感觉意识有点模糊,眼前的路竟是那样的长。

    她纤细又长茧子的手抚着墙,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突然间,眼前一片黑,她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皱着眉,发现周围格外的嘈杂,但却很温暖,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不,又或许可以说是舞台上。

    台下大多都是男子,人很多,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在风月楼。

    她两眼一睁,但又发现头晕得不行,嘴也被捂着了,她轻轻地晃了晃脑袋,他们给她喂药了。

    只听见身边站着一个男子,嘴里在叫着价,“一千两一次!一千两两次!一……”

    突然间,台下一个冷清的声音打断了他。

    “三千两。”

    墨云皱了皱眉,看向了舞台下。

    是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披散着头发,生得一双桃花眼,眸子里是那样的清冷,但又有股妩媚的感觉,看上去就像狐狸一样狡猾有谋略。

    旁边的人笑着谄媚地走上去迎接了那个男人。

    “呦,什么风把于家主吹了过来。”

    男人笑了笑,无视了他,径直地走向了墨云。

    他身边带的人把墨云扶了起来,墨云跪在地上,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在看到他双眼的那一刻,她皱了皱眉,她不知道是不是,但她似乎从男人的神色中,发现他有点震惊,愣神了几秒。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男人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然后用折扇挑了挑她的下巴,欣赏了起来。

    台下传来一阵哄闹,墨云也能听见一些话。

    “这不是于家的家主,于回吗?”

    “京城赫赫有名的大商贾,还是朝廷命官。”

    墨云愣了一下,于回便放下了折扇,那眼神,居高临下,带着笑,高傲的上位者。

    她狠厉地看着他。

    身份,权力,在这一刻显得是多么重要,普通平民百姓任高位者奴役。

    “姿色还不错,带她去三楼房间,等着张天云。”

    说完便来了两个人,抓起她的肩膀,就带着她走。

    于回收起了嘴角的笑意,冷起脸之后竟然有些阴暗可怕,他不慌不忙地走下了台,他有那么一刻愣了愣,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

    他叹了口气,随即低头摸了摸手中的折扇,轻轻开口。

    “去带姓张的去那个女人的房间里,帮我转告他,这是我送给他的薄礼,等那批禁药送过来了,我会登门再送大礼。”

    旁边的侍卫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他低着头小声地说着什么,然后转身就朝楼上走了过去。

    客房内。

    她挣扎着身子,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太大的力气。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好晕。

    好害怕,她是不是要死了?

    他们把墨云扔到了一个房间里,她躺在床上大喘着气,只看见那两个人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手脚都被绑了,还被下了药,现在没有一点力气,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墨云迷迷糊糊地睁着双眼,似乎想不到什么办法,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阿母…阿父…”

    迷迷糊糊中竟然看见了阿父阿母了…墨云喘着气艰难地想要看清楚,结果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不能死,还要复仇。

    不可以死。

    她咬紧牙关,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却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晃晃悠悠的男子走了进来,看样子喝了很多酒。

    墨云惊慌地滚下了床,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

    男人听见这个声音似乎更兴奋了,搓着手就往墨云那边走。

    他一脸心疼坏了的模样,满脸的肥肉,猥琐地看着墨云,简直恶心得不能再恶心了。

    “小美人~是不是等急了啊…哥哥这就来了。”

    墨云睁大着眼睛看着他,身子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动着,男人再也受不了了,一把就把墨云抱了起来。

    “唔!”

    她疯狂地在他怀里挣扎着,但似乎用处不大,因为力气越来越小了,稍微一用力,力气就全没有了,着身子,想再试试。

    男人压在了他的身上,那张嘴迫不及待地扒开了墨云的衣服,吻住了墨云的脖子,墨云已经快恶心地想吐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她颤抖着双手取下了头上的发簪。

    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解决他了…

    她没杀过人,她的手止不住地在颤抖,害怕,恐惧,涌了上来,但她不能死…

    她脑子里反复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运这么悲凉,凭什么仇人可以坐在京城里享福,大富大贵,一家幸福,有错的是他们!凭什么是她!凭什么她们整个墨府就要受这个罪,满门被抄…

    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闭上了双眼,正准备动手的时候,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脚踢开了房门,一只手把墨云身上的男人抓了起来,扔在了地上。

    墨云脑子里有一瞬间就像停止了思考一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颤抖着身子睁开了眼睛,她呼吸一滞。

    眼前的少年身穿玄色劲装紧束,一件宽大的玄色披风松松地披在他肩头,少年乌黑如墨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成高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在颈后轻荡,他长相有些乖巧,看上去人畜无害,但也带有一丝狠厉,给人一种莫名的阴暗感,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看久了仿佛能吸走光亮,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冰封千尺的锐利与漠然。

    墨云往床的角落里缩了缩,少年扯过肩膀上的披风一把扔在了床上盖住了墨云大半个人,遮住了她的双眼。

    少年一脚踩在了张天云的胸口上,黑色靴子抬起来踩住了张天云的脸,一把长剑就这么在张天云的脸边拍了拍。

    随后,墨云便听见了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慵懒里藏着锋芒,傲慢又狠厉。

    “你跑啊,还想往哪里跑。”

    少年用剑拍了拍他的脸。

    “拐卖妇女,私运禁品,那批货是你运的吧?”

    地上的人顿时急了,支支吾吾地说。

    “谢、谢归!你个畜生!你弄死我又能怎样,干这个的,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墨云只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那一刀下去,他的血弄了谢归一身,脸上也弄上了。谢归皱了皱眉,门口走进来一个侍卫,递给了他一张手帕,他擦了擦脸上和手上的血,就把帕子扔在了张天云的尸体上。

    他双眼暗了下来,似乎是在嫌弃和恶心那个人的血,他唇角勾起,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牵动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玩味,如同湿冷洞穴里悄然游过的毒蛇,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意。

    他把把剑扔给了侍卫,转过身去就看见了女孩儿躲在披风里一动不动。

    他愣神了一刻,目光停留在女孩儿腰间上的玉佩上。

    风月楼的主人苏姨之前觉得她自己的这个玉佩挂腰上还挺好看的,说不定能把她的初夜卖个好价钱,就没收她的玉佩。

    谢归的眼神突然软了下来,像是知道了什么,似乎又变回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步一步地朝墨云走了过去。

    他轻轻地掀开了披风。

    墨云早就愣住了很久,现在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紧紧握着簪子,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谢归。

    那股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这一刻展现地如此明显。

    他的神色是那么的软,和刚刚的样子简直不一样。

    寒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谢归的发丝被吹动着,他带着笑,轻轻地挑了挑眉,语气温柔,朝她伸出了手。

    “跟我走,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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