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暖阳

    葬礼结束后,许家小院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黎曼强打精神准备晚饭,却在厨房里呆立良久,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锅里的水已经烧开许久,噗噗地冒着白汽,她却恍若未闻。许明盛安静地坐在门槛上,小手依然紧紧攥着那朵已经开始枯萎的玉兰花,仿佛那是连接他与外部世界的唯一纽带。

    "明盛,吃饭了。"黎曼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她端出两碗白粥和一碟咸菜,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勉强准备好的简单餐食。

    饭桌上只有筷子碰碗的细微声响。过去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餐桌,此刻沉寂得令人窒息。许明盛偷偷观察着母亲,发现她几乎没动筷子,只是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粥粒,眼神涣散,仿佛灵魂已经随着丈夫一同离去。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沉默。黎曼恍惚地起身开门,看见沈平光和文莺站在门外,身后还躲着那个在葬礼上给明盛递花的小姑娘。文莺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黎曼姐,"文莺轻声说,声音里满是关切,"我们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但你和明盛两个人太不容易了。我们想...如果可以,请让我们帮忙照顾明盛一段时间。"

    黎曼犹豫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许昌平生前的教导还言犹在耳:"人穷志不能短"。但当她回头看见儿子空洞的眼神,心猛地揪紧了。这些天,明盛变得异常沉默,不像个六岁的孩子,这让她既心疼又无助。

    "明盛可以去我家住些日子,"沈平光接过话,语气温和但坚定,"初瑾一直想要个玩伴,两个孩子正好作伴。"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小初瑾害羞地点点头,偷偷从父亲身后探出头来看向许明盛,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善意。

    就这样,在黎曼含泪的注视下,许明盛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跟着沈家人走出了那个充满悲伤回忆的小院。临走时,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母亲独自站在门口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去沈家的路上,沈初瑾悄悄蹭到许明盛身边,小声说:"我房间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都可以给你玩。"许明盛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沈家的院子比许家要大得多,院里同样种着一棵玉兰树,看起来比许家那棵还要年长些。文莺温柔地拉着许明盛的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第二个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文姨说。"

    起初的几天,许明盛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沈初瑾和她的玩具,眼神里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忧郁。沈平光特意给他收拾出了一间朝南的房间,就在沈初瑾的隔壁。房间里布置得温馨舒适,书桌上还放着新的文具和画本,但许明盛每晚还是会在被窝里偷偷哭泣,想念父亲和那个虽然简陋却充满回忆的家。

    沈家的小姑娘却总是想方设法接近他。她会把自己最喜欢的图画书推到他面前,分享珍藏的糖果,甚至大方地让出自己最爱的布娃娃。"这个给你抱,"她认真地说,"抱着它睡觉就不会做噩梦了。"

    一天晚上,当文莺来给孩子们盖被子时,发现沈初瑾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许明盛的床上,两个小家伙挤在一起睡得正香。许明盛的眉头终于不再紧皱,脸上带着这些天来难得的安宁。

    第二天清晨,许明盛醒来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吓了一跳。沈初瑾揉着眼睛坐起来,奶声奶气地说:"明盛哥哥,你昨晚说梦话了。" 许明盛有些不好意思:"我说什么了?" "你叫爸爸了,"沈初瑾歪着头,"然后我就拍拍你,你就安静了。"

    从那天起,沈初瑾每天晚上都会偷偷溜进许明盛的房间,直到文莺发现后,索性把两张小床并在了一个房间。"这样也好,"文莺对丈夫说,"有个伴,明盛能睡得踏实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明盛逐渐打开了心扉。他开始和沈初瑾一起玩耍,会在饭桌上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甚至敢和沈平光开玩笑了。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偶尔还会望着窗外发呆,想着母亲现在过得怎么样。

    黎曼每周都会来看儿子。第一个周末,当她看到许明盛明显红润了些的脸庞时,眼眶立刻红了:"明盛,在文姨家有没有听话?" 许明盛用力点头,迫不及待地和母亲分享这一周的点点滴滴:"文姨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平光叔教我写毛笔字了,瑾瑾把她最喜欢的玩具都分给我玩..."

    黎曼听着儿子的叙述,看着不远处正在耐心教沈初瑾认字的文莺,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既欣慰儿子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又有些酸楚——这些本该是由她这个母亲来做的。

    文莺敏锐地察觉到了黎曼的情绪,走过来温和地说:"明盛很懂事,学习也认真。黎曼姐,你要是想他了,随时都可以来看他。" 黎曼擦擦眼角:"这些天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别这么说,"文莺握住她的手,"孩子们在一起是个伴,我们也很开心。"

    在沈家的日子里,许明盛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文莺待他视如己出,不仅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还会耐心辅导他功课。沈平光则会抽时间教他写字、读书,甚至开始教他一些简单的木工活。

    "男人嘛,总要会点手艺,"沈平光笑着说,手把手教许明盛如何握刨子,"你爸爸当年可是我们村里手艺最好的木匠。"

    听到关于父亲的事,许明盛的眼睛亮了起来:"平光叔,你认识我爸爸?" "何止认识,"沈平光眼神悠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爸爸是个好人,正直、善良,村里没有人不尊重他。"他指着院里的玉兰树,"这棵树还是我们年轻时一起种下的。"

    许明盛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仿佛能通过它感受到父亲的温度。从那天起,他学习木工活特别用心,仿佛这样就能离父亲更近一些。

    而小初瑾,则成了他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两个孩子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一起在玉兰树下玩耍。许明盛比初瑾大一岁,自然而然地担起了哥哥的责任,保护她不被其他孩子欺负,帮她解决作业上的难题。

    一个周末,黎曼来接许明盛回家小住。临走时,小初瑾拉着许明盛的手不肯放:"明盛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许明盛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雕,是一只粗糙但能看出形状的小鸟:"送给你。"

    那是他这些天跟着沈平光学的,第一个完成的作品。小初瑾惊喜地接过,宝贝似的捧在手心:"谢谢明盛哥哥!我会好好保存的!"

    回许家的路上,黎曼看着儿子明显开朗了不少的神情,忍不住问:"明盛,喜欢在沈家吗?" 许明盛点点头,又摇摇头:"喜欢,但我也想陪妈妈。"

    黎曼的眼眶湿润了,她摸摸儿子的头:"明盛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爸爸说,要让我照顾妈妈。"许明盛认真地说,眼神坚定。

    那一刻,黎曼仿佛在儿子身上看到了丈夫的影子。她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为了儿子,她都必须坚强地走下去。

    而沈家那边,小初瑾正兴奋地向父母展示许明盛送的小木鸟:"明盛哥哥说,这是自由的小鸟,可以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 文莺和沈平光相视一笑,他们欣慰地看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终于开始打开心扉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明盛在沈家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他学习成绩优异,尤其数学方面表现突出,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竞赛。沈初瑾虽然小一岁,但也不甘落后,努力追赶着明盛哥哥的脚步。

    黎曼在县城纺织厂的工作逐渐稳定下来,租了一个小房子,周末都会接许明盛回家住。虽然母子相聚的时间有限,但每一次重逢都显得格外珍贵。

    又一个春天来临,玉兰树如期开花,洁白的花朵缀满枝头,香气弥漫整个院落。许明盛和沈初瑾并肩坐在树下写作业,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在作业本上,斑驳陆离。

    "明盛哥哥,"沈初瑾突然说,"你以后想做什么?" 许明盛停下笔,望着满树繁花,轻声说:"我想成为像爸爸那样的人,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那我就要成为能帮助明盛哥哥的人,"沈初瑾眼睛亮晶晶的,"这样你累的时候,我就可以帮你了。"

    许明盛看着身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伸手轻轻摘下一朵玉兰花,别在她的发间:"那说好了,我们要一直互相帮助。"

    文莺从窗口看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转头对丈夫说:"看这两个孩子,多般配。" 沈平光放下报纸,笑着摇摇头:"孩子还小,你想得太远了。" "不远了,"文莺意味深长地说,"时间过得快着呢。"

    是啊,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许明盛就要小学毕业了。黎曼在县城的工作已经完全稳定,打算接儿子去县城读初中。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许明盛和沈初瑾都心照不宣地珍惜着在一起的每一刻。

    离别的那个晚上,两人并肩坐在玉兰树下。月光如水,花香浓郁,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宁静美好的氛围中。

    "明盛哥哥,你去县城后,会不会忘记我?"沈初瑾的声音有些哽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怎么会,"许明盛轻声说,目光温柔,"我每周都会回来。" "可是...县城的学校那么好,你会有新的朋友..."沈初瑾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泪水。

    许明盛抬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瑾瑾,记住:不管我在哪里,遇见多少人,你永远是我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真的吗?"沈初瑾抬头望向他,嘴唇正好抵住他的下颚。

    许明盛的心跳突然加速,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真的。我怕的是...你将来会遇到更好的人,然后忘记我。" "不会的,"沈初瑾坚定地摇头,"绝对不会。"

    夜风轻拂,玉兰花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青春的悸动与承诺。两个少年少女的心,在月光下悄然靠近,那些未曾言说的情愫,在花香中静静流淌。

    许明盛悄悄握住了沈初瑾的手,两人十指相扣,谁都没有说话,却都明白彼此的心意。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言语,玉兰花见证着他们纯真的感情,如同它年复一年的绽放,静默而坚定。

    远处,文莺和沈平光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一对身影。 "时间过得真快,"文莺轻声感叹,"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沈平光搂住妻子的肩:"明盛是个好孩子。昌平哥要是能看到,一定会很欣慰。" "是啊,"文莺微笑道,"缘分真是奇妙。当年谁能想到,那个失去父亲的小男孩,会成为我们女儿生命中这么重要的人。"

    院中,许明盛和沈初瑾并肩坐在玉兰树下,仰望星空。银河横跨天际,繁星闪烁,如同撒在黑丝绒上的钻石。 "看那颗最亮的星星,"许明盛指着天空,"也许那就是我爸爸,在守护着我们。" 沈初瑾靠在他的肩上:"那我的爷爷奶奶一定也在那里。妈妈说过,相爱的人永远不会真正分开,他们会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就像我们一样?"许明盛轻声问。 "就像我们一样。"沈初瑾肯定地回答。

    这一刻,他们许下的不仅是青春的誓言,更是一生的承诺。玉兰花开,年年如约而至;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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