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读课前,陈栀刚把课本摊平,那个熟悉的牛皮纸袋就落在了桌角。她抬头时,陆昂正收回手,校服领口别着的校徽在晨光里闪了闪。
“溏心蛋。”他言简意赅,指尖还沾着点面包屑,转身回座位时,袖口卷得比平时高些,露出的小臂上有块浅浅的烫伤——大概是昨晚串肉时被火星溅到的。
陈栀拆开纸袋,果然看见半流心的蛋黄裹在煎蛋里,吐司边缘烤得微焦,还夹着片她昨天随口提过的芝士。她咬下去时,蛋黄顺着嘴角淌下来,慌忙抬手去擦,却对上陆昂投来的目光。
他正转着笔,眼神里带着点揶揄,指尖朝她嘴角点了点。陈栀脸颊发烫,胡乱抹了把,听见他低低的笑声从后面飘过来。
第一节课后,陈栀抱着作业本去办公室,回来时看见陆昂的座位旁围了几个男生,正抢着看他手里的物理竞赛题册。姜戈坐在他桌子上,指着某道题咋舌:“这题你都能解?上次竞赛老师说全市能做出来的不超过五个。”
陆昂没说话,只是把册子往回抽了抽,目光扫过教室门口,恰好撞上陈栀的视线。他忽然起身,拨开围着的人往这边走,把一本笔记本塞进她手里:“昨晚你问的那道数学题,步骤写在里面了。”
陈栀愣了两秒,这才想起昨晚自己给陆昂发了消息。
C Z:图片
C Z:给你的债主解决一下。
发完消息陈栀就睡过去了,也忘了自己发的什么。
现在想起也确实很尴尬,她干笑了两声说:“谢谢啊。”
本子封面是磨旧的蓝色,翻开时掉出张便利贴,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溏心蛋火候难掌握,失败了三次。”
陈栀捏着便利贴,打算让陆昂为它买单:“陆昂,这是什么?”她举着便利贴,凑到陆昂面前。
陆昂耳朵染上红晕,他说:“不小心夹到笔记本里了,不好意思。”
陈栀笑了笑:“失败了三次,陆昂你真有意思,哈哈哈。”
陆昂偏过头,解着课桌上的一套物理卷子。
“不过,谢谢你”陈栀说。
她的谢意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陈栀活了十七年,除了外婆,没人给过她这样的关怀。
午休时,陈栀去食堂买了两份关东煮,回来时陆昂正趴在桌上睡觉,侧脸贴着摊开的物理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她把其中一份放在他桌角,刚要转身,就听见他闷闷的声音:“辣吗?”
“没放辣椒。”
陆昂抬起头,眼底还蒙着层睡意,伸手把关东煮往自己这边挪了挪,从里面挑出个鱼丸递过来:“谢谢。”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陈栀坐在看台上翻笔记本,忽然听见姜戈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陆哥,接球!”她抬头时,篮球正朝这边飞来,慌忙抬手去挡,却被人从身后拽了把胳膊。
陆昂站在她身后,指尖还捏着刚抓住的篮球,额角沁着汗,呼吸有点急:“发呆也不看路?”
“谢……谢谢。”陈栀站稳时,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还攥着瓶冰汽水,瓶身凝着水珠,正往他手背上淌。
“给你的。”陆昂把汽水塞过来,瓶身冰凉的触感惊得她指尖一颤。他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带着运动后的热意,像电流似的窜上来。
陈栀攥着汽水,看着他转身要走,忽然脱口而出:“你的手……”
陆昂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背——刚才被汽水水珠浸过的地方,还留着几道细小的划痕,大概是串肉时被签子划破的。他不在意地抹了把:“没事。”
“怎么会没事?”陈栀从书包里翻出创可贴,是她备着防文具划伤的,“贴一个吧,免得沾了汗发炎。”
她踮起脚要去贴,陆昂却往后退了半步,自己接过创可贴撕开:“我自己来。”他低头缠胶带时,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神色,只露出紧抿的唇角。
陈栀看着他笨拙地把创可贴歪歪扭扭贴在手上,忽然笑了:“你这贴得跟蜈蚣似的。”
陆昂抬眼瞪她,眼神里却没什么火气,反倒有点无奈。远处姜戈又在喊他,他应了声,转身前忽然说:“周末的事别忘了。”
“忘不了。”陈栀晃了晃手里的汽水,看着他跑向球场的背影,忽然发现他今天的校服拉链没拉到顶,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领口——和烧烤摊那件沾着油烟的,好像是同一件。
晚自习前,陈栀翻陆昂给的笔记本,发现后面几页记着密密麻麻的打工时间表:周一三五去李叔烧烤摊,周二四六在便利店值晚班,周末上午去医院,下午补竞赛课。页脚还有行小字:“本月目标:攒够轮椅扶手的钱。”
她指尖划过那行字,忽然想起昨天陆昂接电话时沉下去的语气。原来他说的“早点过去”,是去医院看奶奶。
放学铃响时,陈栀看见陆昂在收拾书包,犹豫了半天还是走过去:“周末去李叔摊前,要不要我带点什么?”
陆昂正把竞赛题册塞进书包,闻言顿了顿:“不用,你人来就行。”他顿了顿,补充道,“穿双旧鞋,地上油多。”
陈栀回座位拿书包时,姜戈凑过来撞了撞她胳膊:“喂,你跟陆哥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他挤眉弄眼,“他从来不给别人带早餐,更别说研究溏心蛋了。”
陈栀心跳漏了一拍,嘴上却硬:“他欠我的。”
“欠你什么?”姜戈追问,“上次我问他,他说欠你一串烤茄子。”
陈栀愣住了。她原以为陆昂说的“债”是指撞肩那天的事,没想到是这个。她看着陆昂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在烧烤摊低头串肉时,火光映在他眼里的样子。
出校门时,陆昂在巷口等她,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串烤面筋。看见她过来,把其中一串递过来:“李叔刚烤的,给你当宵夜。”
面筋上刷着蒜蓉酱,和上次的茄子一个味道。陈栀咬了口,听见他说:“溏心蛋其实不难,就是早上时间紧,容易慌。”
“那你可以不用做的。”她小声说。
陆昂踢着路边的石子,声音很轻:“但我想做。”
晚风卷着烤串的香气吹过来,陈栀忽然觉得,这个初秋好像没那么冷了。她看着陆昂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想起他笔记本里的时间表,想起他手背上的创可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该为这个“怪人”做点什么。
“陆昂,”她开口,“周末我早到半小时,帮你穿肉串吧。”
陆昂抬头时,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灯影,亮得像落了星星。他“嗯”了声,声音里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行,不过得穿快点,不然赶不上给奶奶送早饭。”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奶奶。陈栀咬着烤面筋,用力点头:“一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