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昂看到时低笑出声，姜戈凑过来探头：“陆哥，谁给的？还画个小火箭，跟你手上那创可贴一个风格。”
陆昂把咖啡往书包里塞，含糊道：“债主。”
“又是债主，”姜戈撇撇嘴，“她到底是你债主还是你女朋友啊？”
陆昂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姜戈拍了把他的背：“陆哥，发什么呆？再不走要迟到了。”
陆昂“嗯”了声，起身时顺手把那张便利贴折成小方块，塞进了桌斗。
竞赛考场设在市重点中学，陆昂走进教学楼时，走廊里满是捧着复习资料的学生。他找座位时，目光扫过窗外，忽然看见花坛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陈栀背着书包，正踮脚往教学楼里望，校服裙被风掀得轻轻晃。
考试铃响时，他翻开试卷，笔尖悬在半空顿了顿。晨光透过窗户落在卷面上，恍惚间竟像陈栀给他贴创可贴时，落在她睫毛上的细小微光。
走出考场时，太阳炙烤着大地。陆昂刚拿出手机，就收到陈栀的消息：“考砸了别赖我咖啡太冰。”后面跟着个龇牙的表情包。
他低头打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只回了个“嗯”。
傍晚，陈栀正在收拾书包，陆昂忽然走过来，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给你的，”他把袋子往桌上一放，“谢礼。”
纸袋里是两串烤茄子，还冒着热气，蒜蓉酱的香味漫出来，和第一次在烧烤摊吃的一模一样。陈栀抬头时，看见他手背上的创可贴换了新的，贴得整整齐齐，显然是练过了。
“竞赛怎么样？”她咬了口茄子，热气熏得眼眶有点痒。
“还行，”陆昂踢了踢桌腿，声音有点含糊，“进决赛了。”
“那得庆祝啊，”陈栀眼睛一亮，“去李叔摊前多烤几串？”
“周末吧，”他抬头看她，眼底盛着点笑意，“这次我请。”
“行，”陈栀点头，“你欠我的还没还清呢。”
周末的烧烤摊格外热闹。陈栀帮着穿肉串时，陆昂正在烤架前忙碌，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额角的汗珠滚下来，滴在洗得发白的T恤上。
收摊时，陆昂要去医院给奶奶送宵夜，陈栀跟着他往巷口走。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这个，”她把盒子往他手里塞，“给你。”
盒子里是个新的篮球挂件，和钥匙串上那个磨圆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亮些。“上次那个太旧了，”她说，“这个……”
陆昂接过盒子，将里面的钥匙扣拿出来，提在手上。
陆昂看着挂件在月光下晃悠，忽然笑了，“陈栀，”他声音很轻，“我好像……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欠得多才好，”陈栀仰头看他，月光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银，“我就乐意当债主。”
陆昂说:“你要跟我一起去医院吗？”
陈栀愣了愣，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去医院吧。”陈栀说。
往医院走的路上，陆昂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提着手里的食盒，眉眼处是散不尽的忧郁。
医院快到了，陈栀刚想开口找话题就看见医院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背对着他们，身形挺拔，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陆昂的脚步忽然顿住，原本忧郁的眉眼瞬间沉了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你在这儿等我，”他把手里的宵夜往陈栀怀里塞，“我去去就回。”
陈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快步走过去。那男人转过身，陈栀看清他的脸时，心脏猛地一缩——眉眼间和陆昂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显凌厉，像淬了冰的刀锋。
“你怎么来了？”陆昂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风，和平时跟她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
“你奶奶的检查报告出来了，”男人递过个文件袋，“我来送一趟。”
“不用了，”陆昂没接，“医药费我会自己缴，轮椅扶手也买好了，不劳你费心。”
男人的眉头皱了皱：“小昂，我是你父亲。”
“我没认过。”陆昂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从我妈走那天起就没了。”
男人脸上带着怒气，说:“我有没有说过，夏萦就是你妈妈。”
陆昂脸上带着苦涩，也含着怒意，他说:“我只有一个妈。”
男人终于憋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巴掌打在了陆昂脸上。
刺耳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医院门口格外清晰，陈栀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也跟着火辣辣地疼起来，怀里的食盒差点脱手。她看着陆昂被打得偏过头去，左颊迅速红肿。
陆昂缓缓转回头，舌尖在口腔内壁顶了顶，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他没有看父亲，也没有立刻去看陈栀，只是垂着眼，盯着地面两人被路灯拉长的、几乎要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那沉默里压抑的屈辱、愤怒和深不见底的苦涩，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粘稠。
“你……”男人似乎也因自己失控的力道和儿子的反应怔了一瞬，但很快，那丝微弱的动摇又被惯常的强硬覆盖，“陆昂，你太让我失望了！夏萦……”
“够了。”陆昂的声音异常平静，他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在父亲脸上，那里面没有任何温度，“该说的话，七年前就说完了。奶奶的医药费，不用你操心。”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男人看着他红肿的脸颊和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文件袋粗暴地塞到陆昂怀里。“你自己看！不识好歹！”说完，他猛地转身，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迅速消失在医院门廊的阴影里。
文件袋的边缘硌在陆昂胸口，他像没感觉一样，依旧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
“陆昂……”陈栀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小心翼翼。她抱着食盒，几步跑到他面前，仰着头，“疼不疼？我们……我们先去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