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栀菀渐渐习惯了生活里有陈驰的存在，那种默契的、细水长流的暖意，让她觉得踏实而安心。
这天晚上，陈驰照例送她回家。车上放着一段节奏感很强的贝斯solo，是他自己弹的demo小样。
等红灯时，他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周末晚上有空吗？”
“嗯？应该没什么事。”江栀菀看向他，“怎么了？”
“之前乐队那几个人，搞了个新的排练室，弄了个小型暖房派对，非让去。”他手指敲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看似随意地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乐队？暖房派对？
江栀菀的心跳微微加速。这意味着，她会见到他乐队的朋友们，进入他另一个核心的社交圈。
“我……去合适吗？”她有些犹豫，“他们我都还不认识。”
“没什么不合适的。”陈驰侧头瞥了她一眼，语气笃定，“都是些闲人，闹腾得很，你不用太在意。”
话虽这么说，但江栀菀能感觉到，这对他而言，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正式的邀请了。她想了想，点头答应：“好啊，感觉挺有意思的。”
“嗯。”陈驰应了一声，嘴角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
周末晚上，陈驰开车接上她，驶向城东一个由老厂房改造的艺术区。
新排练室隔音做得很好。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鼓点和电吉他的轰鸣，夹杂着笑闹声。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乐器、啤酒和淡淡烟草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里面已经来了十几个人，男女都有，打扮各异，但都透着股艺术圈和摇滚圈混合的不羁气息。
看到陈驰进来，一个正靠在调音台边、穿着黑色机车夹克、面容冷峻的男人抬了抬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音乐：“驰哥。”他目光随即落到江栀菀身上，带着审视，但并无冒犯，“这位是？”
瞬间，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江栀菀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陈驰似乎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恰好将她半挡在身后，对那个冷峻男人点了点头：“周屿。”然后侧头对江栀菀简单介绍，“吉他手，周屿。”
周屿对江栀菀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多余的话，眼神里的探究却并未减少。
一个看起来像是主唱、气质沉稳些的男人笑着走过来，递给陈驰一瓶啤酒，然后看向江栀菀，笑容友善：“这位就是江小姐吧？久仰大名，我是秦朗，玩主唱的。总听阿驰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
总听阿驰提起你？
江栀菀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陈驰。他正低头开啤酒瓶盖，侧脸线条没什么变化，但耳根似乎有点微红。
她压下心里的悸动，对秦朗礼貌地笑了笑：“你好，我是江栀菀。叫我菀菀就好。”
“别拘谨，当自己家就行。”秦朗很会照顾人，简单给她介绍了一下在场的核心成员——除了冷峻的吉他手周屿，还有沉默寡言但打鼓极其凶狠的鼓手阿哲，以及键盘手小雯，一个看起来酷酷的短发女孩。
小雯对着江栀菀举了举手里的苏打水罐，算是打招呼。
介绍完，秦朗就被别人叫走了。周屿走过来，递给江栀菀一罐未开封的果汁，语气平淡：“喝这个？”他的举动还算周到，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谢。”江栀菀接过果汁。
周屿看向陈驰，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话里的意思却直白得很：“驰哥，藏得挺深。”他目光又扫过江栀菀，“怪不得最近找不到人。”
陈驰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喝了一口啤酒，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少废话。
周屿似乎勾了下嘴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走回他的座位旁。
江栀菀脸上有点发热，心里却因为周屿那声“藏得挺深”和陈驰默认的态度而泛起涟漪。
很快，乐队几人凑到一起，开始即兴演奏。没有固定的曲目，随性而起，旋律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陈驰挎上贝斯，站在略微靠后的位置。当他低头拨动琴弦时，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低沉富有磁性的贝斯音浪如同心跳般夯实着节奏，他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专注而性感。
江栀菀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样的他，心跳不由自主地跟着贝斯的节奏一起律动。
一曲终了，大家欢呼鼓掌。
秦朗笑着起哄：“驰哥！来段solo！给栀菀展示一下！”
周屿调试着吉他，头也没抬，淡淡地附和了一句：“嗯，听听看。”语气虽然冷，但显然是支持的意思。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陈驰撩起眼皮，目光穿过人群，落到江栀菀脸上。灯光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询问。
江栀菀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驰低下头，手指灵活地滑动。
一段即兴的、旋律性极强的贝斯solo流泻而出，技巧华丽，情感饱满，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尖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沉浸其中。
江栀菀更是屏住了呼吸。
solo结束，掌声响起。
陈驰放下贝斯，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目光再次看向江栀菀，像是在等待她的评价。
江栀菀走上前，眼睛亮晶晶的，由衷地赞叹：“好听。”
陈驰看着她，眼神柔和，低声问：“比赛车呢？”
江栀菀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故意拖长了声音：“嗯……各有千秋吧？”
陈驰哼笑一声，抬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行。”
这个亲昵的动作，瞬间引来了周围一片善意的笑声和口哨。
周屿在一旁看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挑了下眉，然后低头继续拨弄他的吉他弦，发出一声轻哼，像是觉得没眼看。
江栀菀的脸红了，心里却像炸开了一朵甜甜的棉花糖。
在这个充满音乐、啤酒和自由气息的夜晚，她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更立体的陈驰。
而她也正在一步步地，真正走进他的世界。
派对的气氛在音乐和酒精的催化下越来越热烈。即兴演奏告一段落，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喝酒。
江栀菀坐在角落的高脚凳上，小口喝着周屿给她的果汁，看着这群鲜活又独特的人。他们谈论着音乐、旅行、各种见闻，思想自由奔放，带着一种她日常生活中少见的鲜活能量。
陈驰被秦朗拉着说话，但目光总会时不时地扫过来，确认她是否安好。每次视线交汇，江栀菀都会对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很好。
周屿不知何时坐到了她旁边的吧台凳上，手里拿着一瓶冰啤酒，看似随意地问：“不适应？”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他特有的冷感，但并不让人感到冒犯。
江栀菀摇摇头：“没有，挺有意思的。只是有点……新奇。”
周屿“嗯”了一声，喝了口酒，目光投向正在说话的陈驰，淡淡道：“他没过带人来这种局。”
江栀菀的心轻轻一动，看向周屿。他侧脸线条冷硬，语气平淡。
“是吗？”她轻声回应。
“嗯。”周屿转过头，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她，“所以，别让他搞砸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一句警告，又像是一句另类的认可和提醒，暗示陈驰这次是认真的。
江栀菀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句话的含义，周屿已经跳下高脚凳，走向他的吉他，仿佛刚才只是随口。
这时，秦朗拿着两杯酒走过来，递给江栀菀一杯粉红色的、看起来酒精含量不高的鸡尾酒：“菀菀，别光喝果汁，尝尝这个，我特调，度数很低。”
江栀菀盛情难却，接了过来：“谢谢朗哥。”
“别客气，”秦朗笑容爽朗，压低声音，“阿驰这人，看着又冷又拽，其实轴得很，认死理。他要是对谁好，那就是掏心掏肺的好。”他朝江栀菀眨眨眼，“你多担待。”
江栀菀听着这话，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
陈驰摆脱了其他人，走了过来，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那杯粉红色的鸡尾酒，自己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太甜了。”然后把自己那瓶没开封的啤酒递给她，“喝这个？”
这亲密的举动，让江栀菀的脸又有点热，但她还是接过了啤酒。
秦朗在一旁看得直笑，识趣地走开了。
夜渐深，有人提议玩点简单的游戏。大家围坐成一圈，玩起了改良版的“真心话大冒险”，输的人要么回答一个问题，要么喝一杯酒。
几轮下来，笑闹不断。江栀菀运气不错，一直没中招。
轮到周屿输了。负责提问的是鼓手阿哲，阿哲话少，问题却一针见血：“屿哥，上次弹琴走神，在想什么？”
周屿面无表情地拿起酒杯，一口闷了。显然选择了喝酒。
大家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嘘声和笑声。
又一轮，酒瓶口缓缓转动，最后，不偏不倚地指向了陈驰。
提问的是小雯，她酷酷地抬了抬下巴，问题直接：“驰哥，最喜欢江小姐哪一点？”
哇哦——众人立刻起哄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两人身上。
江栀菀的脸瞬间爆红，心跳如擂鼓，都不敢看陈驰。
陈驰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问题，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身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江栀菀。灯光下，她耳根都红透了，侧脸线条柔和又紧张。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大家以为他也要选择喝酒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安静。”
“但又有股韧劲儿。”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的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诚恳。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是两个看似平淡的词语，却仿佛精准地描绘出了他眼中的她。
喧闹的起哄声瞬间安静了不少，大家都有些讶异地看着陈驰。连周屿都挑了下眉。
江栀菀更是猛地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淡漠或戏谑，只有一种沉静的、认真的光芒。
他喜欢她的安静？喜欢她的韧劲儿？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攥紧了，酸酸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来，让她一时忘了呼吸。
陈驰被她看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掩饰性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移开视线，耳钉在灯光下闪着明显的光，衬托着微红的耳根。
“哇喔～”短暂的寂静后，是更热烈的起哄和掌声。
“可以啊驰哥！”
“这波真心话满分！”
江栀菀低下头，嘴角却无法抑制地高高扬起，心里像是被灌满了温热的蜂蜜，甜得发颤。
游戏继续，但江栀菀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派对散场时，已是深夜。
陈驰和江栀菀并肩走出排练室，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种微醺而暧昧的氛围。
坐进车里，陈驰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刚才……”江栀菀小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安全带，“你说的……是真的吗？”
陈驰侧过头看她，窗外路灯的光线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才低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从不说假话。”
简单的六个字，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分量。
江栀菀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最后一点不确定也烟消云散。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陈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薄茧，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住。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车子缓缓驶入夜色，交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某些距离，无声无息地再次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