娈童,是有价的。平常时候,伶人侑酒,歌舞谈笑,赏乞些银子就打发了。
太子太傅白皓霖偏好绝色娈童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可比起优渥的赏银,让娈童们更趋之若鹜的,是位高权重的太傅已然渗进骨子里那一份清隽雅致。
那张脸,好似精雕斧凿,却又天质自然。
那身形,倚倚如蒹葭萋萋,朗朗如日月入怀。
那个人,转则绮靡,顾盼便妍。
大白话就是,白皓霖那张脸,就够娈童们垂涎三尺,就是不要钱也想爬他的床!!!
所以,当白皓霖在一寻常茶铺包厢里宠爱一良家小公子的消息在坊间迅速传开,各路人马神通尽显,就是挖地三尺都要将这神秘小公子的身份挖出来。
可令他们失望的是,神秘小公子的相关信息竟然第一时间就被彻底封锁,只留下语焉不详的各路传言。
那天,在那个包厢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是朱梦萝打从娘胎出来后最受屈辱的时刻。
白皓霖断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既然已经决定逢场作戏了,那就先满足自己蠢蠢欲动的恶趣味好了。
所以,当朱梦萝还在因卖身契三个字蒙圈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再度被白皓霖从地上拉起,一闪神又被那个恶心的死断袖禁锢进怀里。
然后,那张迷死人不偿命,让无数娈童前仆后继想爬他的床的俊脸,咫尺地,调谑地,勾魂般,目不转睛盯着她。
朱梦萝只觉得周身绷紧的抵抗,在他的注视下,一寸一寸缴械投降,只听得自己不争气的心跳。
醒醒,朱梦萝!!!人家此刻在跟你谈的,是卖身契!!!
“那份契约,该如何定?”状似不经意提起,某男看上去很淡定。
“什么?”不愿意面对的某女,只想装死。
“你方才说,君子之约?不日我将回京,届时你随我北上,只是你到底出自名望大家,就这样跟我不清不楚上京,恐怕有辱家门累世清誉。”
冷声呢喃在梦萝耳畔,白皓霖的话乍听之下暖慰妥帖,但细品后又冰冷透骨。
清誉?给个巴掌再塞颗甜枣?这是将之前强抢豪夺的诸般恶行全都跑诸脑后了啊。
虚伪!!!
作为一个悲催的抵债女,契品朱梦萝在主人的怀里,傲骄地挺直了腰杆。假仁假义!!!四书五经,春秋战国就是先人用智慧在告诉我们,但凡志在必得后作深情状的,一般都有一颗凉薄狡诈的心。
振作起来,朱梦萝!!!
“那,太傅以为,草芥之民该当如何”
呦呵,小野猫爪子还挺利。白皓霖似笑非笑地看着怀中人儿:“萝儿,你觉得暖床契儿,跟草芥之民的社会地位,孰高孰低?”
“白皓霖!!!你别欺人太甚。”
呦呵,撩拨两下,小野猫就恼了。
有意思。
朱梦萝捏着小粉拳还气鼓鼓的,白皓霖的脸突然逼近,他的唇戏谑般扫过梦萝的耳垂,她身上特殊的味道又飘进他的鼻子,直钻他的心肺。那味道让他心跳如鼓,只想屏蔽周遭的一切,彻底沉溺其中。
可当理智一点点回笼,他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还不行,这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确定。
老家伙逼得紧,这些年以各种名义塞给他莺肥燕瘦各色佳丽,让他烦不胜烦,为了远离魔爪,他才跟圈子里有名的各式娈童逢场作戏。
万一是女子,他怕自己陷入完全陌生的情潮;万一是男子,他害怕自己万劫不复。
白皓霖一点点拉开了距离,也一点点看清朱梦萝脸上羞涩、窘迫、愤恨的表情。
无端地升腾起一股怜悯,算了,还是作罢,放别人一条生路,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契约的事并非木已成舟到无可挽回,就是兆胤他们几个想当然,让你卷入无妄之灾,在这里先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明天过府跟老祖宗商议,看如何既能保住你们朱府清誉,又能让闲杂人等彻底打消拿你讨好我的主意。”
白皓霖看着因自己一席话而一脸不敢置信的朱梦萝,笑着逗她:“如此,能不能笑一笑,乖,别苦着一张脸?”
梦萝是甜甜地笑了,外加一记得寸进尺的白眼。
隔天,传来太子太傅白皓霖不日将造访的消息,让笼罩在朱府上头的低气压陡然降到冰点。
其实,梦萝那天回府后,就火急火燎地找老祖宗和二哥商议。不懂哪里来的自信,她就是笃定白皓霖眼神里的真挚,她坚信太子太傅轻易不与人承诺。
可还没等她开口,二哥有气无力的一席话,却给朱梦萝兜头一盘冷水。
二哥说,白兆胤怒了,认为梦萝故意使诈欺瞒于他,自她从茶馆回来后就下了最后通牒。
“白兆胤原话如此,让朱府小姐女扮男装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朱小姐跟世子爷假戏真做这场戏,即便世子爷自己不想演,你们朱府也得自己想办法演下去。既然世子爷现在已经放弃了,只能劳烦朱小姐自己想办法再引神出洞,勾起世子爷的兴趣。”
“我就想问一句,他白兆胤凭什么?”
朱梦萝不明白,难道不是断袖世子爷白皓霖看上误以为是男子的自己?现在白皓霖打算放过她了,不是皆大欢喜吗?
怎么白兆胤反而怒了?而且,白兆胤怎么一副白皓霖也奈何不了他的样子,难道就不怕朱府跑到白皓霖面前告状?
“就凭白兆胤捏着我们朱府上下的七寸。白兆胤说,朱府跟白记钱庄签订的契约,大头钱并不是来自于荣国公府,而是一个神秘人物的私房钱。虽然白皓霖跟我们在债务契约上有一定关系,但实际放债人却是那个神秘人。白兆胤说,我们向皇家进贡的那艘船沉了,这个神秘人落井下石,抬高利钱,还警告说如若一个月内筹不到这笔款项,梦萝就要抵债给白皓霖当侍妾。”
梦萝真的要出离愤怒了:“侍妾?白皓霖是个只好男色的断袖,进了荣国公府也就一花瓶摆设。这什么神秘人啊,一门心思想将白皓霖掰直,真是感天动地呢。”
朱梦轩在一旁将头垂得更低了:“梦萝,对不起,都是二哥无能。你放心,二哥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大不了我们再找别的钱庄调转周济。”
“可是二哥,朱府向皇室进贡的货轮沉船的消息已经出去了,谁敢借钱给你呢?”梦萝揪心不已。
瞬间满室寂静,无声的绝望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朱府子孙,即便连德高望重的老祖宗也知道,朱府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由于朝廷信用不足,大明宝钞形同废纸,官府只得再次转向铸币,民间私铸大行其道,劣币充斥,百姓拒绝接受和使用劣币,通货紧缩由之而来,使百姓借款变得尤为不易。况且,整个绍兴府,有信誉有名望的钱庄就那么几家,这么短时间周转那么庞大的金银铜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老祖宗拄着拐杖,目光深远如炬:“梦轩,梦萝,钱,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动用关系在筹措了,不用太担心。朱府向来书香门第,自视甚高,我绝不允许有违家训宗规的丑事发生。放心,有我在。”
驿站里,绍兴知府王彦斌再一次被批得满头包,明显感觉这几日那个阴晴不定的世子爷心情更加郁卒了。
这些天,太子频频差人催促世子爷返京,勾结粮商哄抬粮价的涉世官员名单至今一点线索都没有,世子爷却三天两头往朱府跑,让王彦斌觉得前段时间世子爷的雷厉风行,可能也只是为了震慑地方,给绍兴地方官场做做样子罢了。
此刻,王彦斌在帮世子爷磨墨,为绍兴春闱赴考学子鼓劲会写告天下书。
王彦斌身边有专门的文书,但白皓霖对文书写出来的东西嗤之以鼻,几易其稿后决定自己动手。
他正写着,密探来报,太子殿下又差人送密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