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沈自秋因为什么改变注意,沈砚青不知,她也不想多做探求。她的目的达到即可。

    送走三女,沈自秋如往常一般推开染坊门,当看到内里众人穿梭奔忙的繁荣之象时,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父亲从祖父手中接过染坊时,沈家染坊只有三间屋子大小。一间做染池,一间做晾晒,一间做库房。

    在他和父亲多年努力下,沈家染坊不断发扬扩大。

    这间打通前后院的三进大宅子就是他努力的成果。只希望日后沈家在他子孙后代的手里能长长久久的繁荣昌盛。

    平日里,沈自秋会立马拾步直奔最里边的染池。

    但今日,他的目光突然落在进门左手边堆起来的布袋子上。

    沈定青接了批小活的事他知晓。

    大儿给出的理由也合理:沈家染坊的生意历来是不论大小的。一块儿铜板掉地上不捡那就不是个合格的商人。

    最上层的那个布袋子大敞着口子,懂行的一眼就看出那是石灰。

    沈自秋眉心猛跳,忙招呼李大力(小红爹):“这东西什么时候搬来的?谁帮忙抬的?又是用到那几个池子了?”

    沈自秋一迭声地发问让李大力双眼直发懵。

    “回老爷,东西就这两天来的。大少爷说还是和过去一样,东西就用到棉布麻布那几个池子里。

    至于谁抬进来的,这就有些说不好了。帮忙的伙计是当天谁有闲工夫就去了。”

    一听是随意抽调的人手,沈自秋顿时脸色大变。

    他再仔细一瞧,染池周围穿梭的伙计 ,有些人的脚底已经粘上白色的痕迹了。

    “都停下!都不许靠近染池!”

    沈自秋气结胸闷:“老李,把大伙喊过来。尤其是脚上不干净的,不要靠近染池!”

    李大力忙应声,转身小跑起来。

    先是让近处的到老爷面前听训,又让里头站在池中央的伙计小心从竹竿上下来:“仔细脚下力道,别把脚上的东西带到池子里!”

    沈自秋黑着脸:“忙活贡缎的站出来!”他手指着右手边。

    李大力带头,二十个青壮年挪动脚步。

    沈自秋一双眼来回扫视众人的脚底,见没有什么痕迹才松了口气。

    但他面上不显,依旧阴沉沉地盯着众人。

    “大家伙都是跟着我父亲或者我,一同将身价染坊撑起来的好手。

    这些年,大家的辛苦我看在眼里,也不曾薄待过任何一个人。

    我年岁渐长,这染坊是准备传到定青手里的。可你们这些叔伯兄弟却如此糊弄他,是我们父子何曾亏待过诸位吗?”

    染坊内的众人均是一脸莫名,李大力大着胆子求教:“老爷,我们这些兄弟子侄们可是把大少爷当做您来看待的,怎会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亏待大少爷呢?”

    “大力,当初我刚接我爹担子时,就因为一缸颜料温度不够,你就能骂我一个来回。怎么到如今,你侄子犯这么大的错误你却罔若未闻?”

    李大力听沈自秋提起过往的愣事,先是不安,再是赫然。

    “老爷,当年是奴才不懂事。可这和大少爷……”

    “我要的就是你们这种‘不懂事’!当初,我发现丝绸不能见石灰水后,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到每个人耳朵里的。”

    这话一出,李大力顿时明白过来沈自秋生气之处。

    有人提出异议:“可是,之前接丝绸的活时,也没耽误棉麻布呀?”

    沈自秋一脸不赞同地摇摇头:“前几日,染坊上下多发了两个月的工钱大家都是知道的。

    我新辟的染池里泡的是普通的丝绸布帛吗?

    那是要送给皇帝老爷的!宫里的妃子娘娘们用的可是从咱们染坊出去的东西!难道这还能和平时一样吗?

    定青他不懂事有哪做的不对的,你们放开手教育他,若是他撅蹄子,你们尽管来找我做主。

    这几个月里你们只需要牢记一件事,这批贡缎要是出丁点差错,咱们这些人都得人头落地。容不得任何差池。”

    沈自秋指着几个脚下粘石灰的伙计,“你们脚底这些石灰看着只有一丁半点,可要是落进贡缎在的那几个染池里,谁能确保不出任何问题,你们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眼见将众人训的灰头土脸,沈自秋才收住脾气:“只要熬过这几个月,安安稳稳地将贡缎交到苏家手里,所有人的工钱翻倍!”

    没有什么比银子更让人开心的,那些原本心底不自在的立马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沈自秋听罢众人的恭维声,又和颜悦色地交代事情。

    “将这些石灰挪到角落的屋子里去,然后将痕迹彻底打扫干净。也不用别人换手,就这几个之前接手过的。这批棉麻布就用草木灰水来固色。”

    沈自秋想到沈砚青之前递给他的明矾之法,现在的贡缎用的就是这法子。

    可明矾价高,用在棉麻布上不划算。

    又说到:“这些碰过石灰的,全部去清洗干净。日后每个人靠近染池时,必须保证身上没有带其他杂质。

    大力,平时我不在,这些事你可要上心啊!”

    李大力满脸愧疚,他是用了心的。可抵不住大少爷强求,说到底,他只是个下人。

    “老爷,小的会盯好大家的。要是一有不对立马给您回话。”

    沈自秋点点头。又一如既往地查看那几口最重要的染池,见没什么大碍后彻底放下心。

    “盯好了!上杆时要小心互相混色!”

    说罢,他才腾出手去收拾沈定青。

    沈定青接那批货为的就是彰显自己本事。

    货单一拿到,沈定青立马撒开手。毕竟染坊的伙计都是老人了,交代好出货时间就没他什么事了。

    这会儿,他正在江州最大的书肆——博学楼内。

    今日正是江州众书院学子十日一聚的文会日子。

    沈定青身着一身灰色长袍,不见任何金银器物,手中只捏着一把山水画折扇,目光讪讪地看着众学子高谈阔论、吟诗作对。

    “沈公子,这扇子用的可顺手?”

    “顺手顺手!还得谢谢李秀才,若不是你,在下也拿不到明德书院院长的亲笔墨宝!”

    被称为李秀才之人,年芳十九,比沈定青小了足足四岁,去岁刚过院试。

    十九岁的秀才哥,在江州也不多见。

    沈定青是经人搭桥牵线才认识的此人。后又从这人手里高价买走了不少书画,沈定青才堪堪在他面前站住脚。

    “等我淘到罕见的书画再告诉你。”

    沈定青忙作揖告谢,眼见他也上不了桌,便惺惺作辞。自然是无人在意,李秀才挥挥手就当知晓。

    踏出书肆大门,二楼畅快的笑声不时传来,其中夹杂着的“商贾、贱籍”针扎般刺耳。

    跟着他的小厮一脸愤恨:“少爷,这些人用着您的钱,私下里却是这番做派,当真为人不耻,枉他们还自称读书人!”

    沈定青无奈一笑,他自然知道这些事。最开始当着他的面都有人直言,如今还好是人后。

    小厮看着他的脸色,本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商贾三代不许科举这事律令,既然没有可能,还不如不要提起。

    “走吧!出了这门,我就又是沈家的大少爷了。”

    “大少爷!大少爷!”

    不远处有人挥着手边跑边喊,沈定青一眼便认出这是家里的门房。

    他紧了紧脸色,“可是家中有事?”

    那门房粗喘着回话:“老爷找您,让您立马回家去见他。”

    沈定青挑挑眉,他爹找他何事?最近染坊的事可都是他爹亲力亲为的。

    “走吧!”

    沈自秋干坐在仁善堂等着大儿。

    等听到儿子一大早就跑去博学楼凑热闹,心中又气又恼。

    “怎么?你是嫌弃为父将你生在这商贾之家了?”

    沈定青对着读书人是结结巴巴,对着其他人尤其是他爹,其口才之绝称得上口若悬河。

    “儿子何曾嫌弃过这出身?

    当初是爹你找了夫子给儿子启蒙,又送我去书院。

    后来又是为了家里生意我苦读奇书,怎么到您嘴里成我嫌弃自己的出身了?

    儿子自然知晓商贾不得入仕的道理,可儿子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呀爹!

    再说了,那么多书生哪个不需要穿衣?说不定儿子能再给家里接几批活。

    还有前两日接的那批货,那就是其中一位书生牵线!”

    沈自秋听他提起前事和心里的委屈,面色不禁讪讪。可一听到接的那批货,怒火登时涌上脸。

    “你还有脸提那批货?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创下弥天大祸?

    我问你,你成日里惦记那些书生书肆,家里的书和这些年我编纂的关于染坊的书你看了多少?

    你还没你三妹妹砚姐儿看得仔细、看的明白!

    你要是觉得这沈家染坊留不住你,这几年你二弟他人也踏实能干!”

    沈自秋这话竟是要弃了精心培养多年的继承人!

    沈定青顾不上莫名出现在他爹话里的沈砚青,忙询问道:“那批货出了何事?爹总要让儿子明白自己错在何处吧?不论是接活单子、原料采购这些可都是儿子亲自挑选的!”

    沈自秋将手边一本薄册子扔到沈定青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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