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好好看看!媒染剂那条的禁忌项,料子娇嫩的丝绸贡缎这些能碰石灰吗?”

    沈定青顿时想通其中的关节,“可……”

    “可是什么可是?你还有脸反驳!

    为了能得到苏家的首肯,我废了多少心力,花了多少银子,还搭上了你大妹!

    从苏家点头那天起,你见我哪天松懈过?

    可你呢?你当这是普通的一趟生意?就算是出事也能弥补吗?

    往年咱家在岁贡里占的都是靠后的位置,我都带着你处处小心。

    今年如此兹事体大的事,你却是这个态度!

    咱们沈家要进一步关键就在这次岁贡上。

    你出门要呼奴唤婢,一张字画甩手就是百两白银,沈家败落了,你瞧着那些书生会多看你一眼?

    你落魄了,他们甩你一个眼风都嫌脏!”

    沈定青被他爹骂得晕头转向。

    往日的沈自秋端的是儒雅随和,礼贤下士。对着那些犯错的伙计奴仆都是小惩为戒。

    可今日被他指着鼻子骂,沈定青才发觉他爹如此深藏不露。

    他忙认错,这时候和他爹对着来不是明智之举。

    “爹说的是,都是儿子的错。打明儿起,儿子就不再出门,在染坊和伙计们吃住,直到这批贡缎安然无恙地交出去。”

    沈定青滑跪的快,沈自秋生气也就是一时的。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无事发生。

    沈定青见他爹气缓,随意找了个话头。

    “刚爹提到三妹妹,三妹妹怎么关心起染坊的事?”

    说起沈砚青,沈自秋心中顿感欣慰,“这几日,砚姐儿人活泼了不少,性子也更好了。

    今日这石灰的问题,还是她提醒的我。”

    沈定青眉间掠过一丝轻视,就沈砚青那个木头桩子能改改性子?

    虽然沈自秋勒令全家,将女儿娇养,可有娘没娘、娘得不得力,这些落到每个姑娘身上,那都是天差地别的。

    沈自秋知晓沈砚青过的清贫。可女儿家平安长大略识的字,也没磨掉那副好颜色,那就够了。

    但沈定青清楚这内里的乾坤。

    早几年几个姐儿还在徐氏院里时,沈定青见着的沈雪青顶着一头金簪玉钗、浑身轻罗细缎好不风光,剩下的一个比一个差。

    尤其是沈砚青,一条红布条就是全部的头饰。也幸而她生的好,有用,才能好好活着。

    “砚姐儿过去确实不够活泼。生的再美,要是没副好性子,时日久了男人也会觉得无趣。”

    这二人说起活生生一姑娘家,竟是当做摆在桌上的花瓶一般评头论足。

    枉他们一个是父!一个是兄!

    沈自秋似是想起件重要的事,“给你娘说一声,请绣娘到家里来,给几个姐儿做两身衣裳。料子就用我珍藏的那几匹流光锦。”

    沈定青耸耸眉头,自然应下去传话。沈自秋不与他细说,他娘指定知道。

    “还能是什么?你妹妹传话苏家来了几位贵客。”

    沈定青顿时恍然:“那看来他们身份不一般,爹这回是是要将几个女儿全派上用场?”

    徐氏淡笑,商贾之家要上嫁,不外是做妾做外室之流。

    她生的雪姐儿虽然嫁的是庶子,却是正妻。

    只要雪姐儿福厚,生个儿子,那苏家的家产总有她外孙的一份。再不然,抱养个庶子,也不用担心有人威胁她的地位。

    至于下边的几个妹妹,逃不过做妾的命。

    徐氏怜悯道:“你平日里也对她们几个和善些。日后都是要为沈家出力的。

    只要她们嫁得好,沈家就能得到好。日后,沈家可是要传到你手里的!”

    沈定青点头道:“儿子自然知晓,这几年就未曾刻薄过她们。”

    几句话就将三位妙龄少女的命定死了。

    而沈砚青却不知晓这些,她正埋头在书肆的书海中,为解开前世死劫奋力。

    文雅斋不过一间屋子大小,可内里挤满了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书。

    沾沈自秋的光,沈砚青免费得了个“向导”。

    “三小姐要找有关织染的书籍在第三排第二层,那一块儿都是和布料有关的。”

    书肆老板态度可亲,指使着沈砚找到地方后转身去招待其他人。

    《考工记》、《织绣略》、《蜀锦》、《蚕织图》……

    沈砚青手指一一划过,仔细考量后翻开一本前朝织染署随记。

    距今时间最短的书,内容是最全的。

    大致浏览过目录,找到媒染剂后,沈砚青将其报在怀里,又顺手拿了一本《地理志》。

    不见踪迹的忆柳此时出现在她身边,沈砚青观察她的脸色,便知道零钱换到手了。这些事忆柳比她熟练,那几锭银元宝就是忆柳以前换的。

    “走吧,书我找到了。”

    “掌柜的,结账。”忆柳抱着书去柜台,沈砚青接着打量起四周。

    这儿书虽多但不显得凌乱,不同种类的书用大字标的清楚明白,对客人而言,省了不少功夫。

    沈砚青又想起那位百宝阁的李娘子,温言细语迎来送往,是那般自如。

    能在江州城支应起一间铺子,将生意一步一步做大,是不容易的事。

    这两人给了她不同于沈家的另外一种感受。

    “大白天的,在书肆里还带着帷帽,岂不是装腔作势。”

    沈砚青发愣间,一柄折扇将她头上的帷帽挑翻在地。突然间,她的目光直对上俩陌生男子。

    一道吸气声陡然想起,接着如鸭子一般:“裴二!裴二!看我说的没错吧。”

    林梦书一脸激动地摇晃着身边人。

    刚才他与裴二路过此处,不过偶然一瞥,便发现这位姑娘眼熟,尤其是那顶帷帽。

    他便硬拉着裴二,现实果然证实他眼光不错。

    那裴二只在看在沈砚青第一眼时晃了神,如今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沈砚青短暂愣神后,忙将帷帽重新扣在头上。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周围有人围了过来。

    “无耻!登徒子之流!”沈砚青骂人词汇贫瘠,只会念叨这两句。

    那头林梦书一脸无赖,“裴二,这回可是我赢了!那块象牙扳指注定是我的了!”

    沈砚青听这无赖竟是拿她做赌,顿时气结,尖着嗓子又骂道:“无耻之徒!”

    “小娘子何必这么气性大,你跟了我们兄弟俩可不吃亏。京城里多少花楼的姑娘想跟我们,我们还看不上呢!是吧裴二?”

    这竟是将沈砚青比作花楼里的姑娘!

    “小姐!”忆柳见这头混乱,扑到沈砚青身边。

    沈砚青抓起她怀中那本《地理志》,朝那喋喋不休的一张嘴扔了过去。

    原本沉默不语的裴二却突然出手,将其拦了下来。

    那林梦书见沈砚青还敢反抗,又要张嘴。

    “够了!林梦书,我出来不是陪你玩这些戏码的。”

    见二人之间出了分歧,书肆老板忙上前劝和,又示意忆柳带着沈砚青赶紧离开。

    沈砚青走之前狠狠瞪了那二人一眼。隔着帷帽,裴衍都感受到那股灼热。但他恍若不察,只对着李梦书皱起眉头。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面对裴二的冷脸,林梦书立马滑跪。

    “我就是好奇嘛。如今我见着她的真容,我这不是啥呀没做?裴二你也真是的,在京城时,哪家花楼里没你的相好,怎么到了这你还清心寡欲起来了。难不成京城的姑娘勾了你的魂?”

    裴衍听着此人如此不着调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凛。

    这些年,在京城的每一天,他和林梦书之流日日混在一起,过得是声色犬马的日子。

    凡是知晓他身份的人都要摇头叹息,叹他不似英武不凡的父兄、不似皇室出身的母亲。

    可他没法子。

    父亲受皇帝猜忌多年,大哥被授予中书门下的虚衔,母亲夹在父亲和她皇兄之间日渐憔悴。

    裴家不被允许再出一位大将军或能臣。

    他只能做个纨绔,终日流连于酒肆瓦栏。这样,他的皇帝舅舅才能松口气,裴家才能松口气。

    此刻林梦书的话让他忍不住心惊。

    林梦书能看出来,那苏世忠呢?他会不会怀疑他出现在江州的原因?

    “林梦书,此番我出京是为我娘找寻寿礼,可不是……”

    “是是是,知道你孝顺,时刻惦记着公主殿下的寿宴。不过我也该为殿下准备一份厚礼,毕竟你我二人兄弟多年,我对公主殿下也甚是敬爱。”

    裴衍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身后的林梦书鬼哭狼嚎:“哎呀等等我!好歹咱俩的爹是拐着几道弯的表兄弟,论起辈分来,裴二你还得叫我声表兄呢!”

    那头,忆柳抚着沈砚青的后背为其顺气,“天杀的登徒子!长的人模狗样做的却是不耻行径!”

    沈砚青也是没来由的气,她重生来的一切气度全被那无耻之徒戳破了。

    两个看着风光霁月的人,内里却是败絮一团。

    “小姐,日后还是不要轻易出门的好。”忆柳苦口婆心地劝,这会儿她对沈自秋拘着三小姐很是赞同。

    沈砚青想要摇头,又一想染池里的情况还没打探清楚,又点了点头。

    她也不想那两个登徒子,对忆柳道:“姐姐回去后再跑一趟厨房那头。就说今日午膳的鱼很新鲜,我发话赏那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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