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有残酷描写。注意
扔下一句话就跑的人明显没给你拒绝的机会,即使你打心底十分抗拒在圣城以外的地界与他见面的约定。
还是说,对于你会答应他这件事,他深信不疑?
想到他借用骑士的身体最后做出的表情,你不得不承认他或许相当熟悉你的性格。
或者说,是属于已经重来两次后的,属于你的性格。
于你而言,莫尔斯身上的疑点因此变得越来越多。
不管是他对待你的态度,还是预测你的行踪与举动,简直比开始轮回前的初见还要熟悉,就好像你们之间用这样的方式相处了很久。
有种你在肆无忌惮看着他时,他也毫无芥蒂观察你的恐怖感。
以至于你彻夜未眠。
迎着初升的太阳站起,你最终下定决心去你们二人可能展开故事的起点,去往那个因为名称通俗,到现在都让你记不住的小村庄看看。
如果有什么地方能被莫尔斯称作你们都熟悉的“老地方”,必然会是那里。
——总不能是帝校吧。
*
因为耕种需要而显得格外肥沃的土地,其上生养的平民大抵都穿着方便行动的衣物,换句话说就是,你很少见过这样的打扮,就算当地的富农打扮多时出来看到你,在你眼里也有种伸手触不及天,下脚沾不着地的味道。
站在啤酒肚中年男人身边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穿着半新不旧的衣物,不知是何人,自然使你拿出初次见面的态度来对待在场的每一位,希望能得到对方的配合。
官方的表现似乎过于冷漠,让对方不能接受。
妇女的眼里立刻渗出眼泪,地主则夸张地大笑,一边试图与你拉近关系。
你接受了来自男人的邀请,跟着他们进入农庄走了一圈,美其名曰追忆往昔,直到裙摆都不得体地沾上了泥,这才进入会客室坐下。
其实你想不起任何东西,毕竟针对一些本就不存在的,你是没办法伪装出来。
但你还是做出一惊一乍的反应,好让自己显得接地气——当然,如果这便能让那位照顾过你的奶娘,一个在你看来明显知道更多事情的妇女放下心防的话,你很乐意做出一定程度上的让步。
至于你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妇女,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则不为人所知。
照理说这是不该出现的情况。
骑士小队的调查会使用圣言术以便平民交代出他们自身都记不清的、混淆而驳杂的记忆,从中提取住审讯者需要的讯息,按照你的重视程度以及圣骑士们不会拒绝来自你的要求的、一颗直白的忠心,照顾过你的人在检查中本就将会被视作为重中之重。
因此你并没有考虑自己亲自过来获取信息。
当然,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你做了二手准备。
对于曾被施加遗忘术的村民而言,使他们交代清已经被遗忘的东西所需要的神圣力不少,你为此威逼利诱,请求了本地主教的协助,二次审讯曾照顾你的村民,并让他注意不要宣扬出去。
须知主教的神圣力水平虽比不上你与教皇,也已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
——怎么会仍有漏网之鱼呢?
难道这边教会的主教竟然也是个徒有其名的花架子?
带着这样的困惑,支走地主后,你打算亲自查看奶娘的记忆,意外得知对方竟然是黑暗神信徒。
想到里世界民众被他们神明所赋有的特性,这确是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不过片刻,奶娘清醒过来知道事迹败露,畏罪自杀于当场。
在她的记忆里,靠近并且照顾首席圣女受体是有预谋的计划,黑暗教廷不知从何处得知了首席圣女即将出世的消息,为此他们暗杀了将这具幼小身躯带到两岁的奶娘并替代了对方的身份。
但任务在你离开这个村庄时就已经宣告破灭,那之后的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已经不再和里世界暗中联系,保留着这样的身份生活在一座贫瘠的村庄中。
看在她确实照顾过教皇之女的份上,你没想要追究到底。
可惜事已至此,她从哪里来要做什么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你抖抖沾上灰尘与泥土的斗篷,转身离开了富农家。
想要的消息已经得到了,接下来要准备的就是与莫尔斯之间的会面。
如果你的记忆里并没有因为这几天紧绷的神经与奔波的旅途所干扰,从而产生错觉的话,印象中的会面只约定好了地点,就连这个地点都算作是你猜测出的答案;而具体的见面时间仍旧如同圣城冬日早晨的白雾,模糊不清。
它同样意味着,如果没有别的选择,在你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就已经将自己暴露在他的注意范围内。
你们将会在明天见面,也有可能是下一秒。
——你根本来不及准备任何陷阱或者其他,只能凭借着自身所有的攻击手段来对付他。现在看来他依旧选择使用魔法,对付他最好的手段是封魔法阵。
但此次的随行人员只有你的圣骑士亲卫队,相较之下,魔法师们与阵法打交道得更多,可惜你无法在短期内招募齐布下禁魔阵法的人员,于此处消耗人力物力也没有任何好处。
或者说,无论他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都将成为你审判他的条件之一。
当他决定出现在你眼前的那一刻起,就算此次侥幸逃脱,你也将提取自己的记忆联合皇家发布三等通缉,除非他逃到里世界,否则整片大陆上只要是有智力的生物都将向你报告他的行踪,并协助你杀死他。
你绝不会考虑自己失败的可能性。
不过目前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除了圣骑士就是平民,后者怎么想都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帮助,甚至他们的死亡将抹黑你作为神明御下慈爱和善的名声。
于是你决定将莫尔斯引去更适合你二人战斗的地方,同时尽量驱散此地的民众。
感谢光明神,这周围有一片与深林接壤的平原。
当晚吃过早就准备好的干粮和水后,连接着整个小镇地脉的你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你让骑士们做好准备,自己则循着感应方向走去,发现莫尔斯站在他曾短暂居住过的屋子的门口。
“啊,你来了。”他偏了偏头,眯起一双眼睛朝你笑,看上去十足无害。
你的心中莫名涌上一丝不快,静静站在离他一段距离的位置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说:“你还是不想理我?还是——因为我杀了那几个人的缘故?”
看来用不着你诱使他说出罪行:“你承认自己杀人了。”
“一个小小的反抗。塞西,你让人监控了我八年,我不能稍微生个气吗?”他坦然自若地提起这等恶行,轻描淡写得好像自己和某位贵妇人喝了一杯下午茶那么轻巧。
昵称被叫出来让你震惊不已,你反复比对着眼前的莫尔斯与记忆中的1团团长,发觉他们哪怕用同一张脸却不是同一个人,心底稍微得到了些许安慰,镇定道:“那么你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也不愿为此忏悔?”
“如果你想听的话,我愿意为你说上一千遍一万遍。”
他带着温和的笑容一步步向你靠近,而你只觉得不寒而栗,在他靠近你的同时向后退,试图将他引到那个空地的方向。
再次感谢光明神,这座破烂的屋子离那里近极了。
“可是你杀了人!”你严厉地呵斥他,“你不该向我道歉,莫尔斯,我们甚至都不熟悉,如果觉得冒犯,你大可以来圣城找我申冤抱怨,但他们是无辜的。”
“算了吧塞西,”莫尔斯说,“你知道对我来说,这世界上唯一真实存在的只有你一个。”
他瞥了一眼你右手边的森林,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快速得让你怀疑它是否产生过:“你甚至都不愿意将我留在你身边,还敢告诉我你爱我?”
“你是否需要去教会检查一下?我愿意向光明神发誓,这一世的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不是你正准备发动神圣术,你真想问他自己是什么时候向他说的这话。
莫尔斯笑出了声:“那就当你没说过吧。反正,你不是已经从心底为我判了死刑?”
顺着他的视线,你看到骑士们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守在森林的方向,防止莫尔斯从那边逃跑,而你手上杀伤力最大,在禁忌教典中号称具有“天谴”之力的神圣术也已经蓄力完成。
你想到如若自己今日使用的能力体系为魔力的话,过于强大的波动恐怕会使莫尔斯第一时间就发现空气中不稳定的元素因子。
这么一想,接触禁忌教典的你简直是被神明引导走上这条道路的。
那么,莫尔斯还有什么理由从你手上逃脱呢?
你将左手覆盖在另一只手的神纹上,刹那间,刺眼的光线便随着你的心意引导,弥散到外界。
莫尔斯显然也不准备坐以待毙,只是眨眼间,他的身影已经离你一步之遥。
明显是瞬发魔法。
你不知道他是否仍旧像上一世那般,准备将你活捉去做那些无耻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只知道,如果他真的做出这样的打算,你们在本质上就已经定下输赢了。
深知何为夜长梦多,你是不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隐患的。
他只有死在这里,或者侥幸逃脱迎接联合通缉的结果,不存在第三种可能。
右手用力一握,那些看上去刺眼的光线便像利刃一般划破他的肌肤,如同给水果削皮一般削去他的四肢。
看过教典中记载的实验记录的你知道,后果远不止于此。
那些过于纯粹的神圣力将顺着断肢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损害他体内的所有魔力回路,然后再身体的承受力濒临极点的时候,像烟花一样炸开来。
与其说是天谴,更像是一种残酷的折磨手段。
你确信自己还爱他,准确的来说,是深爱着那张脸以及他那温柔假面下偶尔会暴露出的恶劣性格。
但拥有这些的真的是莫尔斯本人吗?
你突然就不确定了。
倒在地上的人嘴角流出鲜血,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颤抖着,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楚:“你、以为,这样……就算结束吗?塞、西……”
有那么一瞬,已经变成妖物模样的男人在你眼中变成了另一张脸,仔细看去,又好像是你看错了。
“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去呢?”
接着,便不再有任何声音。
莫尔斯终于死了,那颗压住你心脏的,最大的那块石头终于破碎。
你紧绷的神经并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松懈,因为你知道,还有好几双眼睛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
于是你跪坐在他的身侧,合上那双带着泪水的,记忆里曾无数次吻过的眼睛,双手合十祈祷死者的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