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

    雨是毫无预兆砸下来的,豆大的雨点,又急又密,瞬间将黄昏的天色搅合得一片混沌泥泞。

    回程的路还远。

    林砚勒住缰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身旁马背上那位不耐烦的少爷。

    他锦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身形,有些狼狈,雨水顺着他睫毛往下淌,宋墨突然一个哆嗦,空气微冷,还缓缓有风吹过。

    “这天气,比那些税吏的脸都变得快。”

    他的声音发抖,是冷的,也是气的。

    “早上出门时还晴着,倒霉。”

    林砚没说话,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官道是不能走了,雨太大,天又快黑了,路滑,太容易出事。远处山峦起伏,在雨幕中显得模糊而阴沉。

    “前面应该有能避雨的地方。”她的声音平稳,看着身旁有些生气和碎掉的少爷,给出一个方案。

    宋墨哀怨地瞥了她一眼,这木头侍卫,她怎么不冷,身体这么好,但是他太娇气了?

    迎着雨幕,又艰难前行了一段,林砚眼尖,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那边。”她言简意赅,率先驱马过去。

    确实是个山洞,不大,但足够深,干燥通风,没有野兽居住的痕迹,是个理想的避难所。

    林砚利落地翻身下马,将两匹马拴在洞口避风处,然后回头看宋墨。

    少爷还坐在马背上,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但湿透的衣衫和不断滴水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猫,还是品种特别娇贵的那种。

    他下马,地上湿漉漉的,他的鞋子不像山中猎户那样粗糙防滑,加上腿有些发麻,踩在坡上,差点直接跪进泥水里。

    林砚伸出手臂及时架住了他。

    宋墨隔着一层湿衣,他能感觉到对方手臂肌肉的线条和热度,与他自己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男女授受不亲。

    他耳根一热,下意识想回避,周围又没其他可以支撑的东西,只好撑着对方的手臂站起来。

    还好,只是碰一下,不算破防。不着痕迹的拉开一点距离。

    林砚假装没发现。

    “能走吗?”呼吸拂过他湿漉漉的耳廓。他怎么还发呆?

    宋墨站直,嘴硬道:“当然能!”

    林砚没拆穿他,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山洞。洞内果然干燥,甚至还有些干净的枯草,应该是之前有人在这休息过。

    看来大概率是安全的。

    一到干燥地方,宋墨立刻甩开她的手,找下脚的地方。

    这没法下脚啊,全是灰,过惯优渥日子的少爷在这么糟糕的环境下,属实有点不太适应。

    林砚看着宋墨到处打量纠结的样子,便出去在马匹上扯下一块布,回到山洞铺在干草上,示意少爷坐下。

    虽然湿湿的,但他身上也是,没差。

    他抱着胳膊坐到垫子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林砚看他那副惨样,沉默地开始忙碌。她出去捡了些还没完全湿透的枯枝,又从那匹驮着行李的马背上取下一个小巧防水的油布包裹。里面是火折子和一点应急的干粮。

    很快,一小堆柴火在山洞中央燃起,橘红色的光芒跳跃着,驱散了黑暗和部分寒意。

    他不自觉带了点审视意味,林砚比他想象中的更快适应现下的场景。

    宋墨不由自主地往火堆边挪了挪,伸出冻得发白的手烤火。温暖逐渐回归,他终于缓过一口气,开始有精力注意别的事。

    比如,正在脱外袍的林砚。

    湿透的深色侍卫服被她利落地脱下,里面是一件紧身的黑色中衣,同样湿了,紧紧贴覆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流畅而富有力量的肩背线条,以及纤细有力的腰。

    宋墨看得脸颊莫名开始发烫,赶紧移开视线,心跳得有点乱。

    她身材似乎……还挺好的。

    但他是个男人,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只是没有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如此区别于其他闺阁女子的大胆和生命力。可能是习武之人的常态。

    林砚仿佛没察觉他的视线,将外袍拧干,搭在火堆旁的石头烤着,然后转身看向宋墨。

    “湿衣服穿着受凉风寒。”

    宋墨:!他也要脱?

    在这荒郊野岭?跟她一起?这不太好吧。夜半,山洞,一男一女,脱衣……

    看他瞬间涨红的脸和不知所措的眼神,林砚反应过来,孤男寡女的,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尽管她认为并没有什么。

    特殊场景特殊处理才是正解。

    但明显对面的人不这么想。

    “你……转身。”声音略有丝羞涩。

    林砚转了过去,背对着他,开始整理那些枯枝,确保火能烧得久一点。

    宋墨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尽量快速安静地解开自己那身繁琐的湿衣袍。

    过程狼狈,扣子好像都在跟他作对,太滑了反而不好脱。他一边手忙脚乱,一边还要紧张地盯着林砚的背影,生怕她突然回头。

    这怎么看,都是女子吃亏,他反倒手忙脚乱的。要是嬷嬷知道了,肯定要搞个天翻地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林砚背对着,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刚才扶他时,掌心触及的纤细腰线,还有他此刻必定又羞又窘的模样。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觉得这雨,下得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良久,宋墨终于把湿衣服脱了下来,只剩一件同样湿透的里衣,不过他的里衣是白的,紧紧贴在身上,有些东西隐隐透出来,比不脱好不了多少。

    他把衣服往往扯了扯,一动又贴回去,尴尬得脚趾抠地。

    不过应该也没啥吧,大热天市井多的是男人光着膀子,还好吧?

    正犹豫着一件外袍突然递到他面前。是林砚刚才烤着的那件侍卫服,这么快?

    “先披着。”

    宋墨愣愣地接过,半干,还带着火堆的暖意。难怪这么快,他还以为这就干了。

    衣服上带着属于林砚身上皂角的气息,莫名感觉有点怪。

    他裹紧衣服自己,尴尬被遮掩,身上也感觉暖和了不少,心里那点别扭也似乎被这暖意熨帖了些。

    “谢谢。”他轻轻说了一声。

    有什么好谢的,这不是侍卫的职责吗?难不成回去后她身体好好的,少爷却病倒了。她如何交代。

    林砚没回应,只是又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哗啦啦的雨声。

    就在宋墨觉得稍微自在了一点时,洞外漆黑的雨夜里,突然传来一声悠长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呜嗷~”

    宋墨浑身一僵,这山上是有猛禽的,心里有些发慌:“不会是狼吧?”

    荒郊野岭遇到狼意味着什么,两人都知道。林砚听见声音站直身体,手抽出靴子里的短刀,朝洞口走去。

    “是。”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反而让宋墨害怕。

    “要不,找个东西把洞口堵上?”他下意识地往林砚身边靠。

    林砚没动,感受着身边人轻微的颤抖和靠过来的体温。洞外,绿油油的光点在黑暗中亮起,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

    一头体型不小的灰狼,龇着牙,涎水混合着雨水从嘴角滴落,一步步逼近洞口,显然是被火光和人的气息吸引来的。

    “用火?”宋墨紧张说道,紧了紧身上披的衣服。

    “有用,但饿狼就不一定了。”

    按照林砚平时的效率,这头狼最多三招就能解决。她甚至已经计算好了出击的角度和力道。

    但是……

    她微微侧头,能看到宋墨发白的脸,他几乎要贴在她背上,温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在她的颈侧。

    但宋墨不是想躲在她身后,而是寻求一个能共同应对危险的位置。他快速扫视洞内,想找件能当武器的东西,可惜没有。

    他抓住了林砚的胳膊,是出于紧张,也是想稳住自己。

    “小心。”

    饿狼低吼着扑入!

    她的动作依旧快,格挡、侧身,将宋墨严严实实护在身后,刀锋精准地架住了狼扑来的利爪。

    但她没有下杀手。

    刀锋与狼爪碰撞,发出刺耳声。灰狼的力量很大,咆哮着试图撕咬。

    宋墨紧盯着一人一虎打斗,心脏狂跳。林砚被狼的冲击力撞到他怀里。

    宋墨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温香软玉满怀……不对,是坚硬的后背撞得他胸口生疼,但此刻也顾不上了,他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她的腰,试图给她一点支撑。

    林砚感觉到腰间收紧的手臂和温热胸膛,动作顿了一下。嗯,比预想中……感觉要好。

    差不多了,再多要被怀疑能力了。

    看准一个空档,她手腕猛地发力,短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出。

    一声闷响,精准地切断了狼的脖颈气管。

    凶猛的咆哮戛然而止,巨大的狼躯抽搐着倒地,鲜血汩汩流出,腥气弥漫开来。

    宋墨心跳如鼓,看着地上躺着的野狼尸体和擦血收刀的林砚。

    他们刚才可是抱在一起了?虽然紧急情况,但……

    “你没受伤吧?”他强作镇定,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看林砚,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林砚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狼尸,然后走到洞口,警惕地望了望漆黑的雨夜。

    “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别的野兽,今晚不能睡了,得守着火。”

    她走回来,语气冷静,不像是刚才那个吃力搏斗,被撞进别人怀里抱住的人。

    宋墨闻言,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两人重新在火堆边坐下,气氛却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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