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在大雨中不住得踢踏着双脚,时不时从鼻孔中呼噜呼噜冒出白烟的鼻气。四周暴雨突围,无一幸免,落雨如潺流全都倒向新挖出来土坑。
坑中的两人挥舞着铁铲铁撬,像是个盗墓人,在黑暗中显得阴森恐怖。倾盆大雨从两人的头顶倒下,模糊两人的视线,不一会坑底便积了水,两人扔下手中的铁锹,商量着在马车上躲会儿,待雨势小一些再继续。
周樱惊恐地等着掀开车帘的两人,她已经挣扎着坐起来,想要挣脱绳索。看那两个大汉钻上马车,雷电之下看见他们穷凶极恶的脸,满脸的络腮胡,黝黑的肤色,横阔的一张嘴像是被斧子生生劈开似的。
看见周樱惊慌的模样,二人更是淫心四起,互相对视一眼,这场肆无忌惮的大雨也助长了他们嚣张的火焰。
“姑娘这等美貌,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不如让我两来享乐享乐,哈哈——”
说着那两个淫贼的手便向周樱探过来。
“呜呜——”周樱奋力得摇头,她紧缩着紧贴着马车板,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两个人踹去,她两脚乱踢乱蹬,不让二人靠近,谁知那两个淫贼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听说你是周家三少爷身边的人,听闻周家三少爷向来不近女色,怎么难道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来来来,让我们也见识见识你的风情……”
周樱的拳脚在二人看来简直不堪一击,周樱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心窝,可那人却只当胸口被轻轻拍了一掌,那人嬉笑着一把抓住周樱的两只脚腕,用力向后拉扯,周樱便像陷入圈套的兔子一般无路可逃。
马车上的动静惊动雨中的灰马,它前蹄一扬,嘶鸣一声,将身后的车厢掀翻一地。三人滚落在地,着地的痛感让那两个人嗷嗷叫喊。
“诶呦——摔死我了,裤子才刚脱一半。这马撒的哪门子的泼!”说着那人骂骂咧咧得提起裤子,指着让另一人前去牵马。他自己便又颤颤巍巍地朝周樱走去。
周樱摔下来时腿又被木梁压制,前段时间的腿伤本就未好,现在更是一阵钻心的疼,骨头像是裂开了一条缝。可她奋力得在地上挪动,她被绑住双手,再怎么努力也寸步难行。她只觉那双脏污的大手又在她的身上乱摸起来,她被狠狠按在地上,像是要被嵌进泥土里,她还是拼死得挣扎着,但是绝望的泪水早已经和泥水混成一块。
突然,像是有疾风吹过,她感到一丝的凉意,只见她头顶的那人瞪大了眼睛,停了下来,血水从他的脑袋上流了下来,滴落在她的眼睛里,眼前顿时一团血红模糊。
光影斑驳中,她看见那人猛得捂住自己的后颈骤然回首,他身形微晃站起身来,眼底瞬间燃起了火焰,发狠得扑向身后袭击他的那个黑影。
那来人站姿沉稳,双足如钉般踏入地面,纹丝不动。肩背宽阔,他微微侧身,一手自然垂落,五指却已悄然紧握成拳。带那人走近便一拳命中那人的脑门。那淫贼身形高大,双手胡抹了一把留下的鼻血,便发狂向那人擂去。
周樱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觉身体一轻,有另一个人从身后将她扶起,紧接着,她便被小心地驮在了一个略显单薄的后背上。周樱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女人,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木槿花香。
只听见身后那淫贼一声凄厉的大喊,像是狂风的大树轰然倒地再没了声响。
这女子朝着那人招手,声音清脆果断,喊道:“星琛,这儿!”
是周瑾!
周樱识出了周瑾的声音,她心中一震,试探性得唤了一声:“大小姐?”
周瑾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为了驼她更稳当点,她脚步陷入泥潭,显得有些吃力。
“嗯,是我。”她轻声回答着。
突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们身侧,如同融入黑夜中的影子。这人正是刚才周瑾口中所喊的星琛。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夹带着同周瑾身上一样的淡淡的清雅的木槿花香。他将周樱接过,二人却并没有为她松绑的意思。
“忍着点,先离开这里。”周瑾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她没有多余的安慰,她注意到周樱嘴角的血迹,凌乱的衣衫,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脚下步伐更快。
雨停了,月光重新洒在他们身上。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周樱发觉出这并不是回周府的路,更不是进城的路。
“周樱姑娘,实不相瞒,我要带你去齐国,我知道你精通医术,想必这次治疫的普济方的研制与你有关,我观察过周檀渊不像是能研制出药方的人,相反你倒是有可能。”周瑾表情严肃,她眼神明亮,看了陆星琛一眼,又接着说:“医者仁心,齐国现在上上下下的百姓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此行不为别的只为一张药方。”
周樱静静听她说完,她万万没想道周瑾这次回来竟然是为了敌国的子民。她不知懂周瑾这些年在齐国经历了什么,但这颠覆性的叛国行为足以让她行走在刀尖之上。
周樱眼神流转,她见周瑾与陆星琛眼中的诚恳,低头陷入了沉思。她知道一旦交出药方,她便是叛国之人,可她若是坚守又在坚守什么?她想起那张药方被周檀渊、六皇子作为邀功的筹码,眼睁睁看着多少人死于瘟疫。在家国情怀面前似乎又变成笑话,她要救的是活生生的人,丘老先生曾经告诉她佛视众生平等,普渡众生。
……
“我答应你们,但是我不能跟你们去齐国,我要回周府,我还有两件心事没有了结。”周樱深吸一口气,她语气笃定诚恳,令人信服,“我可以现在给你们药方,但是你们要先放我回周府,等我事情了结之后,若你们还需要帮助我会去找你们。”
周瑾和陆星琛相互对视一眼,一直沉默的陆星琛开口道:“我怎么能相信你,若你给的药方是假的怎么办?”
“我……”周樱一时语塞,她想不到任何方法来自证,她所拥有的太少了,连用来牵制她的事物都没有。
周瑾却突然开口:“我信你,若是拿了你的药方并不能救齐国百姓,我自会回来找你,即便檀渊在,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和他并无关系。”周樱脱口而出,话一说出又自觉可笑,“可现在手上并无纸笔……”
三人面面相觑,突然,陆星琛走到一旁,从怀中取出一把尖利的匕首,划剖下一块四方的木片。
“你说我记。”
于是,周樱便将那药方一一道来,陆星琛化腕力于笔墨将之一一刻记在木片之上。
……
“这便是普济方,若是按此服用,大约一个月左右便可痊愈。”
周瑾接过木片细细察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她看着陆星琛,一种苦尽甘来的苦笑在她脸上漾开,“有救了。”
突然,周瑾身体猛地向前扑倒,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木片被抛出十几米远,原来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三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看上去身手不错,像是专业的杀手。
这群黑衣人兵分三路,一人欲控制周瑾,却不料周瑾已经握紧了绳鞭朝他挥去,那人迅猛得后退两步,与周瑾交起手来。另两人目标是陆星琛,两人掏出短柄玉戈向陆星琛刺去,陆星琛侧身躲闪,手持匕首也将与两人斡旋酣斗起来。
“星琛!药方!”周瑾大声喊道。她想要脱身,可是那人武力高强,她招架不住。
陆星琛听到周瑾的呼喊,便朝掉落在泥土上木片方向移去,他身形急动,便攻为守。等逐渐接近,却听得一黑衣人一声厉喝:
“休想!”那黑衣人在同伴的掩护下强行抽身,手中的短柄玉戈划出一道凌厉的寒光,直刺陆星琛的后心。
“星琛!”周瑾目眦欲裂,心脏停了一拍,却被另一名黑衣人死死缠住无法脱身。
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周樱突然狂奔而来,她足尖点地,整个人像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得撞向那刺向陆星琛的玉戈!
玉戈锋利的尖端狠狠刺入周樱的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衫。那黑衣人没有料想到周樱会挡这一箭,瞪大了眼睛,迟疑了两秒。接着周樱奋力朝这黑衣人扑了过去,二人扭打撕扯着,竟然一痛同冲向了陡峭的山崖边缘。
“周樱!”
“啊——!”周樱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脚下猛地踩空,连同崖边的碎石翻滚着坠入了下方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幽谷!
“周樱——!”周瑾大喊,她双目赤红,她手中的绳鞭发起狠来,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卷起地上的沙石尘土,将那黑衣人抽跪在地。另一旁陆星琛蜻蜓点水掠起地上的药方木片,凌燕一般奔到周瑾身边。
“走!”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周瑾被陆星琛一拽猛地回神,回头望了一眼周樱掉下去的深渊,面目扭曲,喉咙中发不出一丝声音。二人不再恋战,如两道疾风般消失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