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沉寂了两天两夜的门锁突然发出响动,此时在杜姨娘的耳中却是那么刺耳。一切都已经晚了,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晨曦的微光直射进她浑浊的眼中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光明,痛苦与绝望和她最狠的那个人一同走进这间破屋。

    文雁娆冷哼一声,坐在杜姨娘时常坐的窗扉之下,朝外望着那簇白色栀子,经过那一夜的风吹雨打,早已凋零消瘦。

    “我早就说过,人各有命,当年你非要给她周栀这个名字,高洁无暇,清芬久远,翠绿不凋。却不知栀子香染六根,易生贪著!”文雁娆突然转头盯着瘫坐在地的杜姨娘,眼中冒出燃烧的怒火,像是要将其燃为枯骨。

    “我们一直未有僭越之心,栀儿她更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对她如此!”

    “杜素清,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吗?”文雁娆仰天大笑,却徒生出一股凄凉。“檀渊和周栀为什么会染上这个病,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

    哪知此话一出,杜姨娘登时打了个激灵,她像是被猛地揭开了伤疤,身上的疼痛让她颤抖不止,口中喃喃自语道:“不不不……不是……不是……”

    “这么多年,你还要自己麻痹自己多久?当年我刚诞下檀渊不久,产后虚脱,气血两亏,那一年我几次游走在鬼门关前,身体始终不见好转。老爷便叫你在我房中侍候照顾檀渊。可你竟然心生歹念,和城外的鬼婆李勾搭,往我的洗澡水中掺那草木灰——”

    文雁娆说此处打住,她狠狠得看着地上的杜姨娘。接着猛地起身半蹲在杜姨娘的面前,双手紧扣着杜姨娘的肩膀,脸上的笑容僵硬恐怖,逼问道:

    “我说的对不对?你用那鬼婆李的妖术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然后你来当上这周家主母的位置是也不是?”文雁娆忽而仰天大笑,“呵——呵呵——那晚你还佯装周楠渊那小儿晚间啼哭不止要回去照看,将周周栀留在这里。谁知道——那晚我困倦便早早休息了,那些丫鬟偷懒,将洗澡水拿去给周檀渊和周栀擦洗。”

    “那小孩的皮肤何等娇嫩!怎能忍受得了那草木灰的火碱!”

    “不不——你胡说,你都是在胡说八道!”杜姨娘迎上文雁娆炙烤的目光大喊道。“你胡说,你胡说,那是你房里的丫鬟使坏……”

    “杜素清,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只有你自己知道。”文雁娆的口气突然冷了下来,她的眼睫微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当年你服侍我,我把你视为亲妹妹一般,吃穿用度不凡,后来老爷将你收作填房,我也没有为难,可是你欲壑难填,对我你还要下此毒手。既然你心存歹念,那我就要让你自食其果。”

    文雁娆忽得起身,“没错!周栀的病久治未愈的确是因为我在她的药中加了商陆根,我知道你们日日熏艾,便想出此策。杜素清我告诉你,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你向来做事疏漏,易露马脚,做事又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凭你如此,就算我死了,还会有新的枕边人去谋害你。到时候鹿死谁手都不一定呢。哈哈哈哈——”

    笑声未绝,一波又起,只听见附随着文雁娆的笑声,杜姨娘的那凄厉骇人的笑也陡然而起。

    “哈哈——哈哈——文雁娆你现在又要如何粉饰太平?什么姐妹情深?当年我不过是你豢养的一只狗罢了,你让我接近老爷不过是为了让他收心,把他的心从外面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那收回来罢了。我本无意争宠,但是你——”杜姨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半生的积怨,“嚣张跋扈,自从我怀胎接连产子之后,你又是如何待我?你生性善妒,我忍够了!”

    说完,杜姨娘像是离箭之弦猛地冲向文雁娆,文雁娆惊呼一声已然被撞倒在地。杜姨娘背水一战用尽所有的力气像个索命鬼,双手狠狠掐着文雁娆的净白的脖子。

    “额——你这只疯——狗——”

    文雁娆想要摆脱可哪知被逼上绝路的人哪会轻易罢手,杜姨娘狠狠压制在她的身上,不能挪动半分。

    “去死吧!去死吧!”

    杜姨娘双目通红,口中反复嘶吼着这诅咒,时间仿佛凝固了,直到文雁娆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终于,她那睁大的眼睛也迸出血泪,粘稠醒目从她雪白的脸上缓缓滑落,没入鬓角。

    文雁娆的瞳孔慢慢放大涣散,最后只留下死后的空寂。

    杜姨娘骤然一松,她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急剧得喘息着双眼直勾勾得看着地上已没了气息的文雁娆像是忘了刚才的挣扎与嘶吼。她低头看着掌心此刻沾着一点可疑湿痕,便胡乱得在身上蹭了蹭。

    她晃晃悠悠得站起身来,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屋外那丛栀子此时白得那样诡异。杜姨娘摘了一朵还未被风雨完全摧残的花骨朵,将其折下紧握在手心,朝着外门走去了。

    落日的金黄余晖撒在她干枯的脸上,杜姨娘失魂落魄,像是得了脚病的跛脚娘东倒西歪。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前途的光明她看不见,只能跌撞向前。

    沿路的丫鬟看见她如此枯槁的模样,都捂着鼻子避得远远的,到了莲花池边,只见文雁娆院中的大丫环从月走来,她看见杜姨娘一人走出来,心生疑窦,上前问道,“姨娘,夫人呢?”

    杜素清闻声,只木然地牵动嘴角,露出一抹空洞到极致的惨笑,摇了摇头,未发一言。从月虽觉怪异但并未多问,便辞过继续往前走,突然,只听见身后扑通一声,从月猛地回身,哪还有杜姨娘的身影。

    她慌忙奔至池边,只见浑浊的水面之下,杜姨娘任由自己沉落池底,不挣扎不叫喊,任由冰冷的池水吞噬自己。水面之上,只余下几串细碎的气泡咕噜噜地浮起、破裂。

    **

    周府妾室杀害主母一事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街传巷议都说离奇。众人都说周府的宅邸缠鬼,撞了霉头,不然怎么接二连三得出人命。

    而周府之中,面对母亲的死周柏渊痛心疾首,他从小便知孝敬双亲,凡事都顺从文雁娆心意,可是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平日雷厉风行,雷霆手段的母亲会被杜姨娘所杀害。当他站在杜姨娘命丧的荷花池时,他紧盯着池面浮起的杜姨娘泡肿的尸体不语。一旁的丫鬟小厮束手而立,无一人敢吭抬头,周柏渊不下令没有人敢去捞。从前的谦谦君子已然不见,站在面前的只有悲痛狠决的周家大公子。过了许久,周柏渊才命人将杜姨娘从荷花池打捞上来,让人架了柴床,烧了死尸,挫骨扬灰。

    整个周府都陷入巨大的悲怆安宁之中,往日偌大的周府此时净没了半个人来支守。周檀渊远在湘赣,周楠渊被逐出周府,周瑾忽不见了踪影,就连周樱都听说悄然失踪了,周府一切大小事务的担子都落在周柏渊的头上。无休止的落寞与萧瑟弥漫在周府的每个角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文雁娆安葬后的第五日,周檀渊终于从湘赣赶回,两次亲人离世,他都阴差阳错错过。周坤死时他未能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只能跪在棺材前对着遗容悔过。而现在文雁娆去世,他却连她的尸骨都未曾见到。

    “你为何这么早将母亲下葬?”周檀渊红肿的眼眶盯着他的大哥周柏渊冷声质问。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母亲不能放得那么久。”

    “那为何不移至冰窖,至少要待我看一眼母亲……”周檀渊声泪俱下,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对周柏渊所为的不满。

    “啪!”周柏渊怒立而起,将手中的茶杯掷出十米之远。“等你回来?谁知你一天到底有何机关要事,府上总不见你个人影,父亲去世时你不在眼前,现在母亲去世你有跑到什么南方去……现在还怪起我来了?你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这个家放在心上!母亲从小便对你疼爱有加,可让你呢?做了哪一件让人省心的事情?”

    周檀渊呆在原地,他回想这么些年,自己的确时常离家,与文雁娆已许久没有说过话。

    两兄弟相视良久而后又抱头痛哭,呼天号地好不悲痛。

    正在二人悲痛之时,突然门外的小厮慌张急跑过来,可未等小厮跑近,便被人一脚踹在地上。二人一看,只见那小厮身后紧跟着一群身着铁甲腰携长刀的官兵大步流星得走进来,其中一些人分列四队围住院墙四角据守,另一些人则大张旗鼓得闯入门厅,手中的锁链挟住小厮丫鬟将双手反绑,一阵阵哭喊声震天不止。

    两兄弟见此情状,不由得吓了一跳,周柏渊躬身一拜,大喊一声:“各位官爷有何要事,为何擅闯我家宅邸?”

    谁知那些官兵竟像土匪一般并不理睬,反而越发变本加厉,开始翻箱倒柜,书画桌椅翻倒一地。满屋新挂的白幡也被官员扯下被人贱踩在地,满目狼藉。

    “你们这是做什么!没有官府文书,你们胆敢擅闯?”周檀渊终于抑制不住火气,声若洪钟,震得屋内的人都停了下来。

    屋内一片哗然,可远处忽传来一声音, “谁说没有官府文书?”

    那声音只觉得似曾相识。二人一看,只见孙渔晚背着手耀武扬威得迈着四方步走来。

    “上面有旨,周府嫡女周瑾投敌叛国,盗取机密,证据确凿,即刻捉拿归案,其家族成员流放边疆,永不得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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