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在那里。
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家伙,从气势上有天然的碾压优势。蒲日葵对外界感知极其灵敏,他此刻在做些什么,她一清二楚。
……居然在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话说回来,戴着面具真的能闻到什么吗,他为什么进了房间也不摘下来?
“你对我感到好奇,为什么?”
“……!”
感知能力强的人,原来不止有她。也是,像他这样刀尖舔血的人,没点突出天赋又怎么走到队长这个位置。
胡思乱想着,蒲日葵一时大意,竟让基兰趁虚而入又拉近几分距离。
差一点就直接贴上来了,还好她反应过来用手撑住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纹丝不动。
相比之下她的力量太过弱小,好在,基兰保持这个距离没有再靠近,给彼此留了点最后的体面。
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鱼死网破到哪一步。
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蒲日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表现得淡定,才能不让掌控权全部落入对方手中。
“队长,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了么。” 她猜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很难看。
男人眯起眼睛,“又叫我队长……你不高兴了?”
明知故问,她懒得搭理。
听语气,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所以先前的骑士姿态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基兰继续追问:“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欺负一个女孩子?那确实太过分了。”
蒲日葵:……可你分明就是这么做的。
话未完。
他又侧过头,俯身贴在她后颈,盯着那一处白嫩纤细。
许久未打理过的碎发向下垂落,作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似乎比本人意志更急切地想要与之纠缠,去融入香甜的她。
“那如果我想这么做,你准备如何呢?”
他无比期待女孩的回答。
不知不觉中,自己说话时的音调,已经因此上扬到某种过分愉悦的程度,和他一贯在队员面前维持的理性形象大相径庭。
阿舍尔如果在这,肯定会嘲讽他就是个不敢承认自己本性的伪君子。
他收拾了准备先自己一步闯进阁楼的家伙,又下了禁令,警告今夜所有队员不得擅出房门,为的就是满足他那卑劣至极的私心。
他想将小山雀占为己有。
基兰气息渐急,他无耻嗅着女孩独有的清甜香气,贪恋这份不属于他的奖励。
对方每一秒微弱紧张的呼吸,都是对他维持理智的巨大挑战。
这种自我脑补而出的刺激,令他欲罢不能。
但他貌似太过自傲,看起来普通无害的小山雀,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我会……”
“想掀开你所有的伪装。”
基兰的黑色覆面被一股力道无情攻击,所幸他这种出身的人反应速度极快,在彻底被摘下前,他制止了那只肆意妄为的手,重新严丝合缝地戴上面具。
可惜,她已经看见面具下的半张脸。
脸上的犹豫畏缩化作狐狸般狡黠的笑,蒲日葵的耐心已经在反复拉扯中消耗殆尽。
她害怕自己身处险境而谨慎行事,是因为还有求生欲望,惜命的很。
但这不代表别人能一而再再而三试探她的底线,如果受到的冒犯到了某种不容许的程度,她会让那人看看,自己藏起来的一面是个怎样疯的。
“啊咧啊咧,如果我说是手滑了,你信吗?”蒲日葵玩笑话般调侃着他。
基兰面上不显任何情绪,从面具被揭开的那一瞬起,他的眼眸中就已经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犹如一潭匿于风暴眼的无尽深渊。
也许表面部分没有危险,但谁知道深不见底的海下是怎样的光景呢?
沉寂无言的几十秒后,基兰有了反应,他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揭过上一幕。
“为什么不信。”
蒲日葵没有完全丢下警惕,她时刻紧盯基兰的一举一动,注视他从对自己围猎的姿态到逐渐收归原位,回到了本该如此的舒适间距。
不管他的真实想法任何,愿意后退,便是对自己最礼貌的回应。
“这里归你。”
基兰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过沙发侧,拿起进门时取下的耳机等贴身物品,随后毫不留恋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转动把手,停顿的同时没有回头,“你在一楼的时候已经惊动其他人了,我会去敲打他们,今晚不会再回来。”
“你……洗澡的时候记得反锁,窗和门都要,如果有人敲门,不必理会。”
“明天楼下见,晚安。”
告知完这些,基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蒲日葵目送他的身影在缝隙间消失,伴随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卧室里只剩下她一人。
突然变得好安静。
“噗嗤。”她笑出声。
这位基兰队长,可爱得很,明明耳尖都红透了,还能故作镇定冷漠,嘱咐完这么多事才离开。
今晚不回来?
无所谓,随便他怎么选,反正他要走,自己不会干涉,要是留下来……自己也不会吃了他。
说到底这间卧房不是她的地盘,她对什么都没意见。
蒲日葵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渐渐心里的烦躁感褪去,不稳定的那一面又被压回身体深处。
她敛了笑意,顿时有些后悔刚刚的所作所为。
越界了啊,这样继续招惹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明明没打算和这群怪人有太多纠葛来着。
听基兰话里意思,她明天肯定要下楼见见其他人。都混到队长房间里了,居然还是躲不掉吗,但愿那些人中千万不要有更难对付的,基兰……还有那个阿舍尔,两个人已经够麻烦了。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危险锋利的面孔。
已经开始头疼。
算了,明天的事之后再说。
她抄起那件被主人丢在床单上的黑衬衫,走进浴室。
他的卧房在二楼,基兰逃也似的冲到楼下,后背倒在松软的沙发里,终于不用抑制喉间放.荡的喟叹。
有股不能言说的快意,在此刻从脊背酥酥麻麻蔓延至大脑皮层,阈值达到摇摇欲坠的顶峰。
女孩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小山雀这个称呼,过于看扁了她。
现在看来,她可不是甘心自囚于牢笼之中的雏鸟,而这又会不自觉吸引他那群渴求光亮的同类。
他需要付出更多,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超越,真糟糕啊,要是可以让她永远不被别人发现就好了。
基兰摸上那张黑色面具。
这里仿佛还残留着令人兴奋的余温,指腹轻轻摩挲金属壳粗糙的纹路,他在意识中勾勒出她触碰时的画面。
他捂住已经暴露在女孩眼中的部分,眼神逐渐迷离。
介于他们组织结构和清除任务的特殊性,覆面者不能轻易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除非对方是将死之人,或者……亲密交融的对象。
她这样轻而易举揭下他的面具,有没有想过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什么。
没关系,他会阴魂不散地纠缠,直到获得想要的一切,并且要她渴求、要她疯狂,要她心甘情愿。
又一次。
身体里的愉悦过满溢出。
良久,喘着粗气的人从沙发坐起,直奔这层唯一的双人间,敲响房门。
“咚咚,咚咚。”击打声很有规律,宛如他跃动不止的心跳。
这种细微声响在深夜被衬得格外清晰,房间主人很快打开了门。
看见是他,脸上难免有几分惊讶。
“队长?你怎么……”维利尔话音一顿,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偏移几分。
然后又迅速收回那双不懂事的眼睛,尴尬地选择沉默不语。
他将门敞得大些,方便请这位情绪一向不稳定的队长进来。
维利尔识趣没有多问,他猜得出队长半夜来叨扰是为了什么,并且多半和不久前大厅传来的陌生女音有关。
若是不想引火烧身,还是管住自己的嘴为好。
奈何他偏偏有个不省心的室友,已经将挑衅队长当成了日常任务来刷。
“呦,咱们血气方刚的基兰队长,算是变相承认口中的小山雀是谎言了吗?你这……”阿舍尔吊儿郎当地搭在沙发上看他,眼神满是玩味。
“会吓到人家的吧?”
“既然如此,浴室借你一用也无妨喽。”
基兰轻飘飘瞥过他的身形轮廓。
又是这副虚张声势的张狂样,入队几年了还没有半点长进。
口嗨并不是个好习惯,会在战斗的关键时刻分心吃亏,但显然他根本领悟不到这一层。
基兰拎起柜子里翻出的新毛巾和备用队服,径直走向队员屋里的淋浴间。
虽然令人火大的尾音在后面穷追不舍,但他只想尽快解决隆起的心事,其他人说的话,做的事,都不重要。
关上浴室门,拧开花洒,淅淅沥沥的水声掩盖所有嘈杂。
若是往日氤氲满室的纯白水雾,还能遮住他的丑陋与不堪,但现在被迫用冷水灭火的行为,显然不会再制造出他想要的环境。
越是逃避,越是无法忽视。
他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待了一个小时之久,因为脑海中关于女孩的画面挥之不去,甚至恍若有香气还萦绕在鼻息之间,身体躁动了一轮又一轮。
终于,在某个时刻感受到身体的解脱。
换上干净的训练服,基兰走出浴室。水珠顺着未擦干的发尖滴落,砸在地板上,弹起一株又一株怒意未平的小水花。
他的心情很不好。
始终守在房间里的维利尔也看出来了。
他自知有所失职,便主动坦白:“你刚进去,阿舍尔就火急火燎地要出门上楼,我拦过了……你也明白,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定,谁来都是这个结果。”
基兰脸色渐沉。
他当然明白,如果不能由自己亲自看着,阿舍尔绝不会放过这样探寻秘密的好机会。
所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她听从他的劝告,锁紧了房内全部的门,也不要回应任何一道突兀的敲门声。
完美设想总赶不上实际的变化。
几十分钟前。
蒲日葵看着擅闯之人手中卸下的门锁,实在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