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转直下

    靶场昏暗的灯光下,子弹壳落地的清脆声响在耳边回荡,我双手紧握着靶场里配置的银色左轮,后坐力震得手腕发麻。靶纸在十五米外微微晃动,刚才那一枪勉强擦过了七环边缘。

    “手腕再放松一点,别那么僵硬。”米斯达站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他的声音透过隔音耳罩显得有些沉闷。他伸手调整我的姿势,温热的指尖轻轻托起我的肘部,“瞄准的时候可以试试睁一只眼,或者睁两只眼,哪种更适合你自己。”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靶场的灯光有些刺眼,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金属的味道。再次瞄准时,我能感觉到米斯达的呼吸拂过我的后颈,稳定而平静。

    砰!

    这次子弹击中了六环,比刚才还差。我沮丧地垂下手臂,转头看向米斯达。他正咧嘴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进步了!至少这次没脱靶。”他拍拍我的肩膀,“我第一次摸枪的时候,连靶纸都没碰到。”

    “你骗人。”我嘟嘟嘴,摘下耳罩,耳中还残留着嗡嗡的耳鸣声,我当然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神枪手。

    米斯达耸耸肩,从我旁边的位置上拿起放在台面上的左轮,动作流畅得像是在表演。他甚至没有刻意瞄准,随手扣动扳机——砰!砰!砰!三声枪响几乎连成一片。远处的靶纸中心多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形弹孔。

    “运气好而已。”他眨了眨眼睛,把枪转了个漂亮的圈,“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已经练了一个小时了。”

    我正想回答,靶场的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卷着几片枯叶吹进来,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两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我眯起眼睛才看清来人——普罗修特那标志性的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大写p样式的金属挂件在他胸前晃动。贝西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沉重的枪盒。

    我知道替身使者之间会相互吸引,但我没想到来得会这么快。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左轮冰冷的握把硌得掌心发疼。米斯达看着我表情突然变得很差,身体微微绷直,但他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我躲在米斯达身后,偷偷拉过米斯达的手,悄悄在他手上写“暗杀组。”

    普罗修特停在距离我们两米远的位置,我能闻到他身上古龙香水和烟草混合的气息,一副严格的□□做派,与布加拉提他们身上的气质完全不同。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我,那种感觉就像被刀尖轻轻划过皮肤。

    米斯达的笑容僵了一瞬,我注意到贝西不安地挪动脚步,眼神飘忽不定。“我们只是来练习的。”米斯达的语气冷淡,“不打扰你们。”

    普罗修特突然向前一步,几乎贴到米斯达面前。两人身高相仿,但普罗修特的气场像一堵无形的墙压过来。米斯达转身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连忙跟上。我们走到靶场深处尽头的装弹区,米斯达才放松下来,从架子上取下一盒子弹。

    我偷瞄了一眼远处的两人。普罗修特正在指导贝西组装一把看起来就威力惊人的步枪,贝西笨拙的动作引来普罗修特不耐烦的呵斥,那种严厉的语气让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别看了。”米斯达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继续练习吧,记住我刚才教你的。”

    回到射击位,我重新戴上耳罩。米斯达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的射击技巧上了。他的目光时不时扫向普罗修特的方向,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枪柄。

    砰!砰!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射击。这次两发都打在了七环内,算是个小进步。当我准备再次瞄准时,米斯达突然凑近我耳边。

    “我去问一下靶场老板怎么回事,顺便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布加拉提。”他的呼吸喷在我耳畔,“你继续练习,别停下来。”

    不等我回应,他就快步离开了射击区,我愣在原地,左轮突然变得沉重无比。普罗修特和贝西就在五米外的射击位,贝西正笨拙地尝试瞄准,而普罗修特——普罗修特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浑身一震,手指抖得不行,只能迅速移开视线,心里疯狂祈祷他别过来。我假装专注于自己的靶纸,但眼角的余光看到普罗修特朝我这边走来。他的步伐从容不迫,像一只盯上猎物的豹子。

    他在我身旁停下,声音穿透了我的耳罩,“你男朋友丢下你一个人了?”

    我不得不摘下耳罩,耳鸣声立刻被靶场里此起彼伏的枪声取代。普罗修特靠在我的射击台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台面。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深紫色,像是冬季结冰的湖面。

    “他...他马上就会回来。”我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抖。“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想扇自己这多余的补充,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真的是上上策。

    普罗修特轻笑一声:“是吗?”他转头看了眼贝西,绿发男孩正手忙脚乱地应付后坐力过大的步枪。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悄悄后退半步,手指摸到了装弹区的桌沿。

    普罗修特突然伸手,我差点跳起来。但他只是拿起我放在台面上的左轮,熟练地转开弹巢检查子弹。“没教你怎么持枪吗?”他挑剔地说,“手腕太僵硬了,这样后坐力会震伤你的腕骨。”

    出乎意料的是,他站到我身后,一手扶住我的肩膀,一手调整我持枪的姿势。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这个距离能让我闻到他香水的味道。

    “放松,”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射击不是靠蛮力。”

    我浑身僵硬,既因为恐惧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指导"。普罗修特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引导我瞄准靶心。他的皮肤意外地温暖,指腹有常年用枪留下的茧子。

    “呼吸,”他命令道,“呼气时扣扳机。”

    砰!

    子弹击中了九环。我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我今天最好的成绩。

    “看到了吗?”普罗修特退后一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有时候敌人比朋友教得更好。”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我心里。远处,贝西终于成功打出一发,兴奋地转身想得到普罗修特的表扬,却看到他在指导我,表情立刻垮了下来。“大哥!”贝西喊道,“这枪后坐力太大了!”

    普罗修特叹了口气,对我做了个“你自己练习”的手势,转身走回贝西身边。我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天呐吓死我了,感谢贝西无意地吸引走了大哥的注意。

    我重新戴上耳罩,机械地继续射击,但注意力已经完全无法集中。普罗修特为什么会对我表现出这种奇怪的兴趣?靶场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沉重,每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铅块。

    当我再次摘下耳罩换弹时,发现普罗修特和贝西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靶场另一头传来贝西结结巴巴的辩解声和普罗修特不耐烦的训斥。我环顾四周,米斯达依然不见踪影。

    一种被遗弃的恐惧感爬上心头,我擦了擦有些控制不住的眼泪,悄悄往靶场最内侧的角落移动,那里灯光昏暗,人迹罕至。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我试图理清思绪。普罗修特的"壮烈成仁"能力太过可怕,如果他要在这里对我下手...

    “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差点惊叫出声。米斯达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手里拿着两罐汽水。他看起来轻松自在,仿佛刚才的紧张气氛从未存在过。

    “你去哪了?”我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我无法控制的颤抖,“刚才——”

    米斯达的表情严肃起来:“嘘。”他看了眼手表,“我们该回去了,布加拉提知道了这件事。”

    我们离开必然会路过普罗修特他们在的那个位置,米斯达若无其事地从普罗修特身后走过,甚至还冲贝西点了点头。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的枪套跟上去,刻意放轻脚步。

    就在我即将通过普罗修特身后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爬上脊背。那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某种深入骨髓的生命力流失感——就像有人正用吸管抽走我的体温。我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壮烈成仁”那张怪脸几乎贴在我的鼻尖上,六只对称的眼睛同时转动,扭曲着望着我。它朝我伸出来的爪子离我的咽喉只有半寸,衰老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古米!”

    尖叫声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霎时间紫光迸现,古米从虚空中闪现,娇小的身躯硬生生挤进我与“壮烈成仁”之间。她用平底锅拍开对方伸来的手臂,金属锅与壮烈成仁伸过来的爪子相撞迸出火星。

    整个靶场安静得可怕。所有声音都停止了,连弹壳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普罗修特缓缓转身,他的替身依然维持着攻击姿态,但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

    “嚯,你果然是替身使者。”普罗修特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石板,带着一丝玩味。他抬手示意贝西别动,可怜的贝西已经吓得把步枪掉在了地上。

    米斯达闪电般折返,左轮指向普罗修特。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没有立即开枪,而是用身体挡在我侧前方,形成一个防御夹角。

    “把替身收起来,刀客塔。”米斯达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他面对普罗修特说“抱歉,我们无意与你们在这里开战。”

    古米仍保持着防御姿态,锅铲与平底锅交叉在胸前。我能感觉到它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对抗“壮烈成仁”衰老效应时的本能抵抗,我因为太过于紧张,体温比其他人略高,指尖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皱纹。

    古米不是替身,古米是伙伴,我想开口解释,但是嗓子里却发不出来一个音。

    普罗修特突然笑了。那种笑容让人联想到发现新玩具的猫。“放松,我只是确认一下。”他打了个响指,“壮烈成仁”像被按下暂停键般僵住,然后缓缓后退消失。“毕竟最近这座城市里陌生的替身使者太多了。”

    米斯达的枪口纹丝不动:“你吓到我的朋友了。”

    “是吗?那真是...”普罗修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顿住了。他盯着古米举着的平底锅,锅底映出扭曲的倒影中,隐约可见某个模糊的标记。“...抱歉。”

    这个道歉来得太突兀,连贝西都惊讶地张大了嘴。普罗修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动作刻意放慢表示无害:“我们只是来练习的,对吧贝西?”

    “是、是的!”贝西结结巴巴地附和,手忙脚乱地捡起步枪,“大哥说我的枪法太烂了...”

    空气依然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古米慢慢放下厨具,但保持随时可以反击的姿态。我注意到普罗修特的目光不断在古米身上游移。

    “下次...”普罗修特突然向前半步,米斯达立即扣住扳机,但他只是压低声音说了句:“...别在陌生人面前召唤替身,小鬼。”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靶位,金色马尾在脑后划出锋利的弧线。贝西手足无措地鞠了个躬,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直到他们走出二十米开外,米斯达才缓缓放下武器,我站在他身后,看见他的后背也已经汗湿了一片。“见鬼,”他小声咒骂。

    我的双腿突然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我摇了摇头试图变得清醒,古米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那种被抽干生命力的恶心感终于开始消退。

    米斯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普罗修特的背影,突然揽住我的肩膀快步往外走:“无论如何,今天到此为止,我们需要向布加拉提报告这件事。”

    推开靶场大门的瞬间,阳光像温暖的毯子裹住全身。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透过脏兮兮的车窗,能看到普罗修特站在阴影里,香烟的红色光点明明灭灭,而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离开,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正注视着我们离开。贝西在他身旁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却被普罗修特一个手势制止。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我眯起眼睛跟上米斯达的步伐。今天本应是个轻松的练习日,但现在,我感觉到某种无形的危险正在逼近,就像暴风雨前的低气压,沉重地压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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