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连喜鹊都不敢多话了,跟杜鹃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一点动静,就怕把主子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哪知凌初丝毫没想跟自己过不去,“喜鹊,给我梳妆,我们出去玩。”
“啊,主子要梳什么妆?”不是早上刚梳好的吗?
“在东吴时什么样就梳什么样。”
在东吴时……
小姐是要打扮成未出阁时的模样出去吗?
杜鹃急忙上前劝阻,“夫人,不可。”
凌初眼神一凛,“没什么不可。一会儿出去不要叫我‘夫人’,叫‘小姐’。”
“是,小姐。”
杜鹃很清楚,自家主子平日里待人平和,但若较起真来,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哄过去的。
非得让她把这口气出了不可。
喜鹊手脚麻利,一盏茶的工夫便将凌云髻换成了飞仙髻。
凌初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说道:“走,我们今日去听曲儿。”
“好嘞,小姐。”喜鹊是个心大的,只要能出去玩,才不管那么多。
主仆三人前脚刚出门,管家后脚便立刻派人送信去了军营。
“世子,府中来信。”林原走近江渊身旁,小声说道。
“继续练。”江渊嘱咐完士兵,走出演练场。
“是夫人吗?”
林原小跑着跟上去,说道:“不是,是管家。”
“管家?”
江渊脚步一顿,“信呢?”
一看信中内容,江渊大感不妙:“回府。”
林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快步跟上。
“夫人呢?”江渊的马到侯府时,管家已经等在门口了。
“回世子,夫人出门了。”管家立即迎上前来。
她出门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他倒不是很担心。
“夫人可有生气?”
管家心虚地回道:“有……有点。”
江渊眉头微皱,“可知夫人去哪儿了?”
“说是去听曲儿。”管家如实答道。
“听曲儿?”
江渊转身看向林原:“城内哪里可以听曲儿?”
“回世子,应当是‘琴园’。”
“走,去‘琴园’。”
“哎,世子,您就这样去?”
林原急忙拉住就要上马的江渊。
“怎么了?有何不妥?”
江渊此时只想快点见到凌初,跟她解释清楚。
林原指了指江渊一身戎装,说道:“世子,你穿这一身,别人会以为你是去砸场子的。”
江渊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进府,换了身衣服。
琴园。
凌初一场戏看到一半,心情不见半分好转,反而更加生气了。
台上唱的是一场千金小姐王怜娟与张青云私定终身,后惨遭抛弃,愤懑而死的故事。
张青云变心后,将怀有身孕的王怜娟赶出家门,就连王怜娟的贴身丫鬟小菱也被张青云剪去舌头,一脚踢死。
“这是什么破戏,女子难道就只能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了吗?不看了。走。”凌初气愤地起身离开。
本就是放在人群中分外惹眼的容貌,还一副不同于普通闺阁女子的潇洒劲儿。
惹来周围不少公子注目。
有胆大的便跟了上去,“姑娘,方才这戏不好看,不如在下请姑娘小酌一杯如何?”
杜鹃立即上前,正准备挡住那登徒子伸向凌初的手。
哪知不等杜鹃出手,就听到那人惨叫一声。
手已经折了。
凌初一抬脚,“噗通”一声,对方的小厮便赶忙去一旁池塘里捞人了。
“少爷!您没事儿吧?少爷!我拉你上来!”
二楼廊台上雅座,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刚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只见他低声询问一旁的侍卫黑羽:“那是谁家的姑娘?”
他怎么从未在京都见过。
“回主子,那位便是上个月定北侯世子新娶的夫人。”
竟然是她。
有点意思。
“看来本王此次去巫咸,倒是错过了不少好戏。”
景王秦墨衡,太子的堂弟。
其父在与如今的西梁新帝一同起兵谋反时战死,他受封为王。
凌初这边揍完了人,心里那口气终于发泄了出去。
看着那登徒子倒栽在荷花池里的滑稽模样,心情倒是变好了。
“走吧,回府。”
喜鹊牵着飞鸾,主仆三人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却没想到与江渊撞了个正着。
月白常服,玉带束腰。
不是他平常在军营的打扮。
江渊也看到了她,立即翻身下马。
走到飞鸾身侧站定,伸出右手,意思是要扶她下马。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想在这里折了他的面子,夫妻间的事还是回家关起门来说比较好。
凌初将手搭在他掌心,江渊左手握在她腰间,将人轻轻揽了下来。
落地时,凌初正好在他怀里。
他贴近她耳边,“夫人,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好?”
大庭广众之下,即使是夫妻也不便如此亲密。
凌初站定后,转身与他面面相对,“好。”
其实她也知道不能怪他,只是自己还是会在意。
“夫人可用了午饭?能否赏脸让为夫请客,给夫人赔罪如何?”江渊温柔地说道。
凌初爽快答应:“好,那我要吃‘临江楼’的‘东安子鸡’。”
其实,在看到他策马而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生气了。
夫妇二人同席,凌初还大方地给喜鹊、杜鹃和林原单点了一桌。
窗边有微风吹进来,凌初额前的碎发随风飘起。
江渊看凌初吃得挺高兴的,小心地开口解释道:“夫人,今日府上的事……”
凌初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他,他完全没有动筷,就只喝了杯茶。
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夫君,我不生气了。先吃饭,吃饱了我们回家再说。”
江渊松了口气,没想到她性格如此豁达。
从前他若是一点小事惹得唐玉儿不高兴了,既要送首饰又要道歉,不磋磨他几天,她是不会消气的。
“好。”看着她吃得脸颊鼓鼓的样子,他也来了食欲。
回到侯府,已近申时。
江渊还是惦记着今天上午的事,下午也没去军营。
特意找到凌初,解释道:“夫人,这府里的装潢是三年前皇后娘娘派嬷嬷来安排的。说是怕公主来了住不惯,所以都是按照公主的喜好摆弄的。后来,我与父亲都常在军营,我对这些花草也没什么在意的,所以就没有再动过。可若是你不喜欢,那就按你的想法来改。”
凌初可不打算这时候装大度,免得往后看到这些自己又来气。
“那前院我要换成紫华,后院换成玉茗。”
“好。”
“那个秋千我不喜欢,连带那个紫藤花路一起,拆了。”
“好。”
“我要在府里弄一个小的练武场,我也是要练武的。”
江渊笑了笑,还是说道:“好。”
“你笑什么?我虽然输给了你,但我也不差的。”
“是是是,夫人武艺高强。”江渊可不敢取笑自己的夫人。
凌初羞涩一笑,“那以后你得空了,可不可以指教我一二?”
“指教不敢,我可以陪夫人一起练武。”
凌初这下可开心了。长姐远嫁,兄长这几年的性情也越发古怪了,都好久没有人教她练过武了。
往后她有夫君了,而且她的夫君还这么厉害,就不愁没人教她了。
“还有,那些柳树、梨树什么的,全部换了,我喜欢桃树。”
“好,好。都听夫人安排。”江渊依旧一脸温柔地答道。
凌初怔怔地看着他,小声喃喃道:“唐玉儿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会舍弃你这么好的人?”
“嗯?夫人说什么?”江渊没听清楚。
“啊,没什么。夫君,你真好。”
凌初说完,朱唇印上江渊光洁的侧脸。
柔软的触感。
她的发丝间带着一股柑橘的香味,十分清爽。
江渊就这样愣在原地,凌初脸红着开始赶人:“夫君你去忙吧。我还要跟张管家交代事情呢。”
“啊,好。”江渊这才回过神来。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听到自己的胸口砰砰的心跳声。
隔日一早,江渊刚回到军营,上官秋兰就找来了。
“世子,上官将军求见。”
江渊右眉一挑,心想:“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以她和唐玉儿的关系,江渊并不太想跟她过多接触。
“何事?”江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上官秋兰试探着问道:“世子,今年的祈福仪式,可否在普济寺举行?”
“为何?”
“末将兄长的灵位设在那里,末将希望兄长也能安息。”
江渊想了想,并无不妥。更何况,普济寺弘法方丈可是连先皇都十分敬重的高僧。
“可以。”语气依旧十分冷漠。
事情说完,上官秋兰还没走。
“还有事?”江渊明显有些不耐烦。
“世子,公主……”
江渊打断了她将要说的话:“上官将军,我朝陛下只有三位皇子,没有什么公主。”
“玉儿她……”上官秋兰还不死心。
江渊微怒,“上官秋兰!这里是军营,况且本世子早已成婚,他人之事,与本世子无关。”
“可那女人不过是东吴派来的奸细。”
话音未落,江渊的长枪擦过上官秋兰的脖子,斩落一缕黑发。
“她是我的夫人。往后你若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滚出江家军。”
江渊向来体恤下属,这样的场面,连林原都不曾见过。
林原看了看自家世子铁青的脸色,赶忙让人把上官秋兰拉走了,“来人,送上官将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