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仲春的夜风吹过街巷,温小镜在明火的光亮中行走,她的唇轻抿着,觉得小胡同的路好长。

    丝丝月光照在狭窄胡同的尽头,温小镜加快步伐冲出去,莹亮的月光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庙宇的门早已不见踪影,墙体破败不堪,墙角甚至长了些嫩绿的新草,碎石和断木散落在周边,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落寞感觉。

    有了月光的辅助照明,江尘令就把火折子的盖子盖上,和温小镜一同踏进了这座破庙。

    破庙内的状况没有比外面好到哪去,神像表面的金漆尽数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泥胎,双眼空洞而无神,仿佛失去了往日神圣的光芒;供桌边布满残破的桌椅木板,厚厚的灰尘早已布满整座庙宇。

    温小镜站在梁柱边,蹲下身摸了把铺在地上的草席,随后搓搓手指,起身轻声说:“这儿还有人住。”

    月光挥洒在神像上,正在观察神像的江尘令听到这话后走到她身边,“而且应该刚出去不久,并且没走正道。”

    刚才的草席确实尚有温热,但单凭这些应该也判断不出来这庙里的人没走大门,温小镜皱了皱鼻尖,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江尘令走到神像边,伸手在它身上碰了一下,而后伸出手指,“你瞧,周边都布满了厚灰,只有这几处干净些,而且房顶还破了个大洞……”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位腰间别着刀的大汉就哼着歌进来了,“哟,这破庙还能有人来?”

    “你们穿的不错嘛,”大汉笑了一下,把腰间的匕首握在手里,哼了一声说:“给钱不杀。”

    “这……住在这儿的是个劫匪?”

    “麻溜点,有钱没啊?交钱不杀,你们耳朵聋吗?”

    这大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温小镜叹了口气,伸手拉住欲要上前的江尘令,轻轻摇了摇头。

    现下手无寸铁的,与这人硬打显然是个不明智的举动,说不定还会命丧于此,江尘令看着她的眼眸,似是懂了她的意思,轻轻颔了颔首。

    她思索一番,眉眼轻弯,“当然有,但是可能落在哪儿了,你等我们找找。”

    大汉眉头不耐地皱起,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行行行,给你们半分钟找,敢耍老子你们就完了。”

    温小镜到供桌边俯下身,轻轻拈了一指灰,转身靠近略有松懈的劫匪,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猛戳了一下他裸露在外的眼睛。

    那劫匪惨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江尘令迅速冲上去给了他一记飞踹,劫匪捂着右眼,重重摔在了地上。

    庙中顿时灰尘纷飞,温小镜蹲下身拾起劫匪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一阵爽朗的笑声就自上空传来。

    江尘令和温小镜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位少年坐在神像的肩头,高马尾随着风飘摇,月光洒在他身上,黝黑的瞳孔在夜色中泛着光。

    那少年从神像上一跃而下,刀尖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他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不羁的笑,手里提着剑,一步一步地往他们这边走。

    温小镜眉头紧蹙,心脏在逐渐清晰的脚步中渐渐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这位持剑少年的目标是他们的话,那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江尘令咬了下唇,拧着眉一迈步子挡在她的身前,眸中冷意遍布。

    温小镜看着这个毫不犹豫护在自己身前的人,呼吸突然漏了一拍。她眼光辗转,把手里的匕首递给他,在这样的危险境遇里,一抹笑意偷偷攀上了她的嘴角。

    氛围有些紧张,江尘令捏着匕首,目光跟着少年移动,心跳在胸膛里狂跳。

    那少年与他们擦肩而过,把刀锋对准了刚爬起来的劫匪,冷哼了一声,“把昨天从那妇女手里抢的钱交出来。”

    一口紧绷的气被她叹出来,温小镜抚了抚胸口,“幸好……”

    江尘令手里捏着匕首,轻轻地呼了口气,“真打起来了,咱们应该也能打得过。”

    “不打总比要受伤好,”温小镜笑了笑,把那句话改了一下还给他:“没人愿意看见你在陪我复仇的路上受伤。”

    “也不算陪吧,小芽村毕竟也是我的家乡。”江尘令弯了弯眼,声音轻轻。

    “我说,你们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少年的刀被丢在劫匪的血泊中,而他本人此刻正双手抱胸,蹙着眉不悦地看着他们。

    两个人脸色皆是一红,温小镜轻咳一声,见这人丢了武器,就往前走了一步,问:“你是谁?”

    “我是相正,相光的弟弟。”

    “相正……你就是经常和那个小孩玩的阿正啊。”江尘令恍然大悟。

    相正的脸颊犯起浅浅的红晕,皱着眉不耐烦地说:“别管那些了,你们是来找陈烬的消息的吧?既然如此,就别说废话。”

    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你知道陈烬?”温小镜问。

    “嗯,陈烬的消息就是我传回去的。”

    相正倚在柱子上,眼眸微垂,“我是我哥哥安排在这边的眼线,专门看管陈烬这个散官,他没啥实权,但平日里爱狗仗人势……诶呀,总之陈烬屠了小芽村的消息是我传回去的。”

    “相光又是谁啊?”

    “连相光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醉青楼的人啊!”

    其实严格来说他们还真不算是醉青楼的人……

    相正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解释道:“相光是醉青楼皇城中的眼线,你们应该知道最初的消息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吧,是他探到的消息,但这些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烬他没死。”

    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劫匪,皱着眉说:“我把送信的工作交给他来做,但前些日子这蠢货没钱了就把这消息告诉陈烬了……我以为这样就够了,结果这人昨日又去抢了妇女的钱……”

    温小镜眨了眨眼,声音沉静:“所以说,陈烬没死,那陈烬死了的消息又是哪里传出来的?”

    “是我说的,反正你们找到他也要杀了,干脆说他死了,还能少点麻烦。”相正垂着脑袋,声音闷闷。

    出了这么个事,这小孩估计心里难受死了吧……嘴还真硬。

    江尘令挑了挑眉,问:“陈烬现下在哪儿?”

    相正眸光辗转,说:“陈烬有个同伙,我给醉青楼的信件里也有写,估计去了他那里。”

    “林戻?”温小镜皱眉道。

    “对对对,就是他!”

    “但是我们也不知道林戻在哪里啊。”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风透过大门吹进来,扬起了一片尘灰。

    江尘令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说:“早知道就问问赵景时了……”

    相正有些颓丧地叹了口气,“我明个去陈烬府上抓个下人问问,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眼下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温小镜看这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试探性地问:“……你不会住这里吧?”

    “看不出来啊?”相正皱着眉,语气不悦。

    江尘令一脸震惊:“为啥啊?你不是相光的弟弟吗?相光不是皇宫里的人吗?你为啥住这破地方?”

    听完这些话,相正的脸颊早就一片通红了,他撇着嘴,烦躁地诶呀了几声,“烦死了,我原本是在陈烬身边做事的,陈烬走了,我没地方去,就只能住到这里了……”

    温小镜眼角一跳,感叹道:“他这样都没弄死你,你也算是福星高照了……”

    “我长腿了,跑得快。”相正的声音闷着,像是快哭了。

    “好吧,干脆你跟我们一起走好了,找到陈烬,然后你回去找你哥,反正陈烬死了,自然也就不用眼线盯着他了。”

    “你们……”相正眉头皱了,转头哼了一声,“好吧……谢谢。”

    温小镜眼眸微弯,很贴心的让相正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月光皎皎,小胡同里的黑暗被火折子的光驱散了,相正在前面哭花了脸,他想,自己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这一夜了。

    京城粉色的花瓣纷飞,清新的花香充斥了整条街巷,宫中的桃花开得很旺,令重提着食盒,步履匆匆地回到长乐宫,她将食盒置于院中的石桌上,各色精致的糕点被她一一在石桌上摆好,待人来时,她便行了个礼,语气毕恭毕敬:“公主,这是惊春坊的糕点,我买了些回来。”

    赵清眠折了一节桃花枝,好看的眼里笑意弥漫,她坐在小石凳子上,咬下一口桃花酥,味道酥香清甜,她眼中笑意更甚,“重儿,你也尝些。”

    令重眼波辗转,在赵清眠期待的目光里拿起了一块粉色的桃花酥,轻轻地咬了一口,“……好吃。”

    赵清眠笑着,眸中却藏了些落寞,她轻轻抿了口茶,想念的情丝蔓延,她已经快要分不清究竟是真的有情,还是只剩执念了。

    她吸了口气,决定把那些事情先放一放,好好享受京城美好的春日。

    但还没来得及享受,耳边就传来了一道令人烦闷的声音,是六皇子。

    令重欲要行礼。

    “不必,在长乐宫内不必向我行礼。”

    六皇子踏上石阶,赵清眠的笑几乎是一瞬间就垮下来了。

    “看见六哥就不笑了?”六皇子坐在赵清眠对面的石凳子上,轻笑着继续说:“你也不必让你的人退下了,我来这儿其实就是想倾诉一下。”

    他眼眸深邃,声音轻佻:“整个宫中也就妹妹你不争抢皇位了,六哥有啥事都只能跟你说咯。”

    赵清眠眼眸微垂,平静道:“三哥不也对皇位不感兴趣吗?为何不找他去。”

    六皇子咂咂嘴说:“看来你还不知道呐……你三哥前些天把望舒县的那个县长杀了,这像是对皇位不敢兴趣的样子吗?”

    赵清眠喝了口茶,语气平静:“望舒县的县长…我记得是林戻吧。”

    “六哥那么在意他干什么,”她睫毛一抬,视线扫过六皇子虚情假意的笑脸,“难不成那个贪官,是你的人?”

    六皇子眉头一蹙,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望舒县那个破地方我才瞧不上,林戻那个蠢人贪得人尽皆知,我手下要是有这号人,都不用别人杀,我自己就把他处死了。”

    赵清眠垂着睫毛,对于这场交谈兴致缺缺。

    “罢了罢了,我走了,现下也只有妹妹你悠哉一点了……”

    六皇子出了长乐宫,桃花瓣四散飘落。

    赵清眠叹了口气,说:“重儿,你去知会一下门口守着的那两位,就说,以后那些个皇子再来,就过来说一声。”

    令重微微低头,轻声说:“奴婢说过了……他们说,拦不住……”

    “无妨,我挑个日子向父王上书一份。”

    赵清眠揉了揉太阳穴,半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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