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摇了摇头,“谈何容易?父皇已经失去一位太子了,承受不了再失去一次。”
晋王讥笑道:“假使太子罪孽深重、铁证如山,失信于天下臣民,就算父皇也无法包庇!”
齐王疑惑地问:“哦,听起来,三哥好似掌握了什么要紧的罪证,是什么?”
晋王邪魅一笑,将这些日子查探到的证据拿给齐王阅览。
齐王看着堆满方桌的奏章,心生感叹:嚯,还真不少!
他一本一本打开,快速略读。
嗯,有参太子生活奢侈无度的,也有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的。
“这本是什么意思?太子用活人殉葬?他还活得好好的呢!”齐王一时发笑,知道你在搞太子的黑材料,可也不能瞎说吧!
晋王接过奏章一看,“哦,不是太子,是咱们那位小舅舅。他过世的时候,用了活人殉葬,这事儿是太子亲手办的。足足八十一人呢!”
好似遭受晴天霹雳,齐王猛地站了起来。
”果真用了活人殉葬?这是真的?”
晋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当然是真的。你瞧,这里头还夹着苦主的口供呢!可真够阔的,连父皇的陵园都只预备了金银玉器、兵戈车马,你管着太常寺,这事儿你最清楚不过。奚家竟敢用活人殉葬。凭他也配,也不怕折寿!是了,他就是受不住福气,早早地死了么。”
齐王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口供,内心波涛汹涌。奚家这位小舅爷,他也知道。打小就是神童,聪颖过人,二十多岁考中了探花,俨然就是奚家下一代的领军人物。可惜天不假年,三十不到就没了。
前年他出殡的时候,父皇还打发三个儿子去祭拜呢!
“为什么?祖宗有令在先,凡我大魏君臣,一概不许用活人殉葬。奚家作什么死,为什么非要活人殉葬?难道陪葬品还不够丰厚吗?父皇赐下的荣耀还不够多吗?太子也昏了头,这么多条人命,他竟然下得去手!”齐王愤怒地质问。
“四弟,你急什么,难道这里边有你的人?”看着齐王无端发怒,晋王有些不解,“太子不下手,光靠奚家怎么能堵住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的嘴?”
“八十一条人命,难道能充耳不闻吗?难道该笑吗?”
“你冲我发什么火?人是太子杀的,你怎么不去骂他?”
齐王气急,作势往外走,“好,那我去找太子问个清楚!”
晋王连忙拉着他,“诶,四弟,别冲动!这事儿不光彩,父皇肯定不愿意公之于众。即使咱们有证据,父皇也不会让太子背上这样的罪名。上回那件事,太子就全身而退了,你还不明白吗?况且,你就这么捅出去,说不准其他的大人也起了活人殉葬的歪心思。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齐王有些无奈,“那依三哥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晋王目露精光,“要使父皇保不住太子,必然要使太子身败名裂,翻不过身!我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一定能扳倒太子。”
“那还等什么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什么东风?证据不都齐了吗,还缺什么?”
“还缺一个带头请父皇废太子之人。”晋王忽而直愣愣地望向齐王的双眼,“四弟,既然你也不满太子,何不为天下黎庶除此失德之人呢?”
齐王的酒一下子全醒了。
原来,这就是晋王找他来的原因。
他打着鹬蚌相争,渔人获利的主意,想让自己出面扳倒太子。让自己独自承担太子的反扑,群臣的猜疑和父皇的迁怒,好置身事外!
可那些所谓的太子罪证都是晋王一手炮制的,是真是假,自己也不清楚,怎么能仅凭他三言两语就昏了头做他手里的刀?
“三哥真是好算计!由我出面弹劾太子,届时,在父皇眼中,可就只有你一个好儿子了!”
晋王嘿嘿一笑,“四弟何出此言,扳倒太子不也是你的心愿吗?为兄特意把这个出气的机会让给你,你不该感谢我吗?”
他早该这么办了!让齐王去对付太子,免得自己惹一身骚。这几天实在是冲动了,幸好有王妃提醒,不然可就让齐王显出来了!
齐王面沉如水,“倘若我不答应呢?”
晋王威胁道:“我劝四弟还是识相些。倘若你率先开口请求废除太子,我的人会一拥而上,弹劾太子。你我联手,想来父皇也不好偏私了!只要四弟替我做成了这件事,我自然亏待不了你,将来我会将肥沃的胶东赏赐给你,让你做真正的齐王!四弟,你好好想想,你这个齐王名不正言不顺,全拜太子所赐,你跟太子原本就不共戴天!”
齐王沉默了。母妃临死前,趁父皇心软,为自己求胶东作为封地。本来父皇都同意了,可后来太子一顿哭诉,说好的胶东转头成了三秦,名义上的齐王好似一个笑话。
只是他也知道,胶东是富庶之地,更是孔孟之乡,太子心有不安也是正常。父皇为着食言对自己越发愧疚,将秦地补给了自己,秦地也是好地方呐!他虽然不满,却很清楚,父皇没有亏待自己。
“你的‘晋王’难道就名正言顺了吗?燕云十六州还在辽人手里,你只占有一半的封地吧?”齐王嘲讽道,“辽国的使臣就要进京了,此时不宜筹谋废太子,动摇国本,以免辽国趁机发兵。弟弟今日酒也喝够了,便先离开了,王妃还等着我呢!放心,弟弟什么也不知道。”
“你今日要是敢踏出这道门,你杀人的秘密,为兄可不会替你隐瞒了!”晋王冲着齐王的背影低声怒吼。
齐王转身茫然发问:“我何时杀人?三哥莫不是疯了?”
晋王冷笑道:“四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今年不是才因为修建行宫一事被父皇斥责好大喜功、劳民伤财吗?”
“这跟杀人有什么关系?”
“你嫌弃行宫不够气派,私自扩建,迁走了几百户百姓,可有此事?”
“是。”齐王有些心梗。他嫌小?行宫又不是给他住的,他管得着吗?明明是父皇自己嫌小,好不好?父皇想扩建行宫,又不多发一两银子,还是自己贴钱安置百姓。没成想,到头来,全成他的错了!
“有一户人家不愿意迁走,你便杀害了他们!”
“胡说八道!我可是当朝王爷,奉父皇的旨意办事,谁吃了豹子胆,敢不迁走?那些百姓一个个收了钱,老老实实搬走了。”
晋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齐王眼前展开,“你瞧瞧吧,口供都在这儿呢!一家七口人,就剩下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了。唉,可怜呐!”
齐王飞快地夺过口供,一把撕碎,“不可能!这是谁?我不认识。我不知道这人是你哪儿找来的,总之,我没有杀人!我有必要杀他们吗?他们根本也碍不了我的事!”
晋王慢条斯理地说:“我见这孩子可怜,把她养在我府上。口供,你想撕多少都成!”
齐王狠狠揪住晋王的衣领,“你不仅想害太子,还想害我?太子的那些罪证呢?也是栽赃的吗?”
晋王扭开齐王的双手,“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有人会相信就够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想好了没有,是跟我合作,共享富贵;还是一意孤行,往死路里钻!”
齐王陡然没了力气。
怎么办?
如果听命于晋王,公开奏请废太子,等于放弃了皇位。父皇和群臣不会让一个觊觎太子之位的藩王做继承者。
可如果转身离开,晋王一定会先把这些捏造的证据递给父皇的,他不会允许他和太子鱼死网破,我全身而退。
左右都是绝路。
许回呢,她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