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齐王原想着拖一拖,杨长史还没把事情查清呢!

    无奈晋王心意已决,任他嘴皮子都说破了也没用。

    他没有办法,反倒存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晋王预备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齐王猛灌一口羊肉汤,恨恨地咬下一口牛肉烧饼。

    还是晋王的日子过得舒服,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搞到牛肉。

    唉,自从他跟许回成亲,齐王府再也没有“自然死去”的牛吃了。

    许回说牛是用来耕地的,不是用来吃的。

    他不闻牛肉香久矣。

    也算是打牙祭了。齐王苦中作乐地想。

    饭后,在晋王的指导下,齐王把上书的折子写好了。又得了晋王一通吩咐,才终于被允许离开。

    等齐王骑马回府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天高地迥”,橙红色的霞光映满了一大片天空。

    忽而有一股惆怅之情涌上心头,他想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注定要做晋王的棋子,受他要挟。

    明天许回就会知道了,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齐王不敢去想,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他拖着渐渐腐朽的躯壳走进了正房,许回却不在,杨长史和三鸽也不在。

    齐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他。

    他哪儿也没去,就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对方回来,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太阳跳了几下,心有不甘地下坠,掉进海里,收起所有的热焰和光芒,离开人间。

    仆人打量着齐王的脸色,不敢问膳食,更不敢催促,只是默默地燃起了蜡烛和油灯。

    明明没有风,掩映的烛火却在不停跳动,让人忍不住为它担心,总害怕或许下一刻,那微暗的光就会熄灭。

    在齐王的幻想中,许回知道了全部的事情,指着鼻子骂自己残忍狠毒、愚蠢浅薄。他拼命为自己分辩,滔滔不绝说了一箩筐的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动许回,她看到的是冰冷的尸体。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王爷,王妃带着人回来了。”是飞鸽低声说话。

    齐王连忙抬头望门外看去,不见人影。

    “想必此时刚进前院。”飞鸽又说。

    齐王心如擂鼓,连呼吸都别扭起来,他紧握双拳,想要给自己力量。

    不久,门外一阵声响,许回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王爷何时回府?可用了晚膳?”许回平静地问,瞧不出喜怒。

    “比你略早一些,还不曾传膳。”齐王愁肠百结。

    许回望着一屋子的人,沉声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且下去用膳罢,我与王爷有事要说。”

    众人嗅出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并不敢劝,老实地下去了。

    金香和玉英上了茶,也退守在门外,预备轮流用膳。

    见四下无人,许回才问:“王爷还是没有话同我说吗?”

    齐王心念一动,这个问题好熟悉,昨天晚上她问过一遍了。

    “你都知道了。”

    “你从晋王府回来之后便魂不附体,性情大变,书也不念了。偏偏杨长史早晚见不到人,整天在外头漂着。我没办法不起疑心。”许回自嘲一笑,“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是因为我是外人,所以不信任我;还是因为我是我是女人,所以不信任我?”

    “我瞒着你,不是因为猜疑,而是……恐惧。我害怕你对我失望。”齐王低着头,声音也不大。

    “人是王爷杀的吗?”

    “我从未杀过人!”

    “那我为什么会对王爷失望?”许回反问。

    “我了解晋王。他既然想把我捏在手里,想必杀孽已经造成了。范家一家七口,晋王只留下了一个孩子做人证,其余六个人只怕死无葬生之地……”齐王的眼泪离开了眼眶,滴到交叠的手掌。

    许回神情肃然,“王爷既然知道范家人无辜枉死,为什么还屈从晋王这个杀人凶手呢?”

    齐王陡然抬头,不敢置信地问:“什么意思?你不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吗?”

    “我最初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也心神不宁、悔恨痛苦。晋王想要王爷替他卖命,故而残忍屠杀了范家六口人,栽赃给王爷。晋王和范家无冤无仇,如果不是因为王爷,他们不会死。”许回长叹了一口气,“但抚恤遗孤、替受害人申冤、将凶手绳之以法才是最重要的!乱糟糟情绪尚且要退一射之地,你明白吗?”

    听了这样一番话,齐王好似终于在一团黑暗中瞧见了一颗星星,借着星光他才发现,方才慌不择路选择的方向不是正道,而是一片沼泽地。刚踩上去的时候,虽感觉安全了,可渐渐地,会越陷越深,直至被沼泽吞噬殆尽。

    “那该怎么做,那个孩子在晋王手里,我又没有证据……”

    许回沉声道:“今日,我领着杨长史去了汴京府,调了你下令搬迁的那一批百姓的旧档。总共三百零五户,除去投奔外地亲戚的六户人家,其余二百九十九户人家,每户比照朝廷补偿金额,发放一百七十贯钱。”

    “你又给钱了?我先前已经给过他们安家费了!咱们还没成婚之前,你爹当堂参我大兴土木、毁坏民宅。我那时候就给过钱了。”齐王猛然站了起来,“每户一百七十贯?这加起来起码五万贯吧?王府还有钱吗?”

    “正是因为王爷之前给的钱不够,这才给了旁人可趁之机。倘若王爷当时能够好生安顿百姓,尽力善后,怎么会有今日之事呢?”许回轻轻瞥了齐王一眼,“至于银钱,王爷不必担心,我将嫁妆里的金子拿去当了,兑了二十万贯出来。”

    齐王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坐下,“那也不用给那么多吧,咱们又不像朝廷那么有钱。”

    “天下人都是君王的子民。为了官家和王爷的一己之私,勒令百姓搬迁已是大错,事后竟然还吝啬于补偿,你有何颜面忝居高位?”许回苦口婆心,“今日之事也算是给王爷一个深刻的教训,务必以百姓为念!当日王爷没有官家的旨意,存着逢迎的心思,私自扩建行宫,这补偿百姓的钱原本也轮不到国库出,就该王爷自己掏钱!”

    齐王咬着牙说:“我那也是一片孝心。”

    许回便说:“既然是出自一片孝心,那修建行宫的银子也不必国库出了,王爷自己出吧!总不能花朝廷的钱,扬王爷的私名,那王爷成什么人了?”

    齐王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行宫已经建好了,就等着司天监和翰林天文院合好黄道吉日,便可交付。实在不必咱们费心了。”主要是别再往外掏银子了。

    许回闻言摇头,“这怎么行?王爷一毛不拔,借花献佛,白赚一个好名声?不可不可。我去工部问过了,司天监和天文院说有几样东西不好,得略改改。如此一来,又是一笔钱。我想很不必去问户部和三司要钱,年前能要到就算烧了高香!没的为了这个委屈官家,咱们出了也就是了,十万贯怎么着也够了。”

    齐王掰着指头算了一遍,乖乖,这就去了十五万贯!他的钱!

    “你给了?”

    “我派人出去采买了。”

    “你一个读书人,经济庶务怎么这样娴熟?”

    “君子六艺要学算数,我自然也略知一二。”

    齐王深深地沉默了。许路明,你这也教啊?

    “再有。”许回扭头接着说,“我瞧了这三百余户人家的户籍,找到了范家。邻居以为他们一家探亲去了,对于他们的死毫不知情。我叫人报了案,何知府已经立案了。

    齐王瞬间低落起来。

    “既然其他人已经安置好了,就该全心为范家张目。你知道范家遗孤在哪儿吗?”许回转而问。

    “晋王说在他府里。”

    “没有证据,想要搜查王府谈何容易?”许回蹙眉,长叹一声,“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与我知。”

    事已至此,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更何况,他本心并不愿意为虎作伥。

    听完齐王的陈述,许回不禁陷入沉思。

    齐王眼巴巴地等着她出主意。

    “你替晋王写的折子呢?”

    “在这儿。”

    许回通读了一遍,捏着折子站到书桌前。

    齐王极有眼色,连忙为她研墨。

    许回拿起一道空白奏章,对着齐王说:“我来说,你来写。”

    齐王不敢耽搁,提着毛笔问:“写什么?给谁写?”

    “给父皇写一封劄子。你把晋王勒索要挟你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父皇,再把今天悬崖勒马决意悔过的事儿也一并说了。”许回简要交代,而后说,“熙宁六年九月二十日,齐王兼左散骑常侍总管太常寺李玄状奏……贴黄。臣不敢屈从晋王,供他驱使。思来想去,如此大事,不能不上奏陛下。又念及辽国使臣不日将至,不宜将此事公之于众,只好先禀明陛下,伏请陛下为臣指点迷津,也早日将晋王引回正道。”

    齐王照她的吩咐,一字不改尽数写下来了。

    他放下毛笔,等着墨水变干。

    “父皇能相信吗?”

    许回只说:“父皇信不信是一回事,咱们得把自己的事交代清楚了。明天你早些进宫,赶在早朝之前将折子交给父皇,一定要记好了。”

    齐王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将折子亲手交给父皇后,再去上朝,就什么也别管了。无论晋王如何威逼你,绝不能开口!”许回嘱咐道。

    齐王担心地问:“晋王把事情抖出来怎么办?咱们能写折子,晋王也能写折子啊!”

    “我还怕他不肯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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