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善后事宜一应有赵丞相主持,熙宁帝早早被送往福宁殿。

    他遭了惊吓,服下一剂安神汤仍然不得安枕。一闭眼就瞧见了耶律顺提剑朝他杀来,反复多次,只觉精神衰弱。

    宫人实在没了法子,便提议让神卫军近前护卫,以作驱邪之用。

    熙宁帝当即点了韦风。

    于是韦风穿戴盔甲,除去其余军械,双手捧着一柄玉如意站在熙宁帝床头护卫。

    说来也怪,韦风站岗不过一炷香的工夫,熙宁帝就已安然入睡。

    宫人们这才放下心,剪去烛火,轮换休息。

    而此时,太子与辽国人逼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除福宁殿外,其余各处宫殿全部灯火通明,已经入睡的人纷纷起床妆饰,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得知叛贼已被处死,这才拍了拍胸口,有闲心猜测内情。

    仁明殿也收到了风声,宫女不敢藏着消息过夜,即刻叫醒了皇后。

    皇后得知太子逼宫,已是心神震荡,坐卧不安。又听得贼首已死,眼前一黑,就要昏过去。

    身边的宫女一把扶住了,劝道:“娘娘可要稳住,许是他们不中用,传错了消息也未可知。娘娘不若亲自去见官家,问个清楚,也好替太子殿下求情。”

    皇后已是六神无主,眼泪像南方的梅雨天,没有干的时候。

    听了宫女的主意,连连点头,“你说的很是。走,去福宁殿。”

    等皇后带着人赶到福宁殿的时候,却被告知熙宁帝已经歇下了。

    宫人说熙宁帝受了惊吓,三更天才合眼,没人敢去通传,让皇后明个再来。

    皇后如何能等到明天?她急切地问:“太子呢?太子如何了?”

    宫人回道:“太子许是被关押了。”

    皇后惊喜地问:“太子还活着!他在哪儿?官家预备如何处置太子?”

    宫人只想尽快把皇后打发走,免得动静太大,吵醒熙宁帝。

    “这是国家大事,奴才怎么知道?想来宰执们正为了此事烦恼,现下还没出宫呢!”

    这一招祸水东引,让皇后当即转向政事堂。

    政事堂里挤满了人,赵丞相领着钱参知和孙参知主持大局。

    这头正热火朝天议事,却听得有人来报,说皇后领着人往这头赶来。

    众人心知这是为了太子而来,原想用“后宫不得干政”的名义将皇后堵在门口,一转头却发现许回还在呢!

    那这个借口就不能用了。

    赵丞相眉头紧锁。虽然太子谋反已成事实,可熙宁帝并没有给太子议罪,更加没有迁怒皇后。

    故而,他们身为臣子必须以国母之礼对待皇后。

    可万一皇后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谁来顶这个雷?

    许回已经叫御医瞧过,也包扎了伤口,换上了官服,在此处等消息。

    太子怎么发落还在其次,辽国人那头又将如何对待?是战是和?

    倘若选择战,就该筹谋粮草,调兵遣将;倘若选择和,又将派何人出使辽国?

    最关键的是,辽国人会如何反应?谁也不知道。

    齐王不知许回的烦恼,他拉着她的衣袖,反复催促许回归家养伤。

    “要我说,竟还是让韩御医仔细给你瞧瞧,免得落下病根。你年纪轻要强,不把自个的身子当一回事,等老了可就受罪了!”

    许回无奈地摇头,“四哥别念了,我脑子里全是你的养生论。我只是皮外伤,内服外敷的药用了一堆,还要怎么瞧?我自个的身子自个知道,没事儿。你做出这样一副模样,旁人还以为我病入膏肓了呢!”

    “呸呸呸!”齐王赶忙掩住许回的嘴,“不许咒自己!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满汴京的官只怕都在往宫里赶,少了你一个,大魏便不转了吗?”

    晋王在一旁听到了这段对话,颇觉无语。要腻歪回家去成吗?非得在政事堂表演夫妻情深吗?齐王不走,弄得他也不好走,要不显得他没心没肺不是?

    许回还未来得及回答,皇后便领着人进了政事堂。

    众人连忙上前行礼,又空出主位,请皇后上坐。

    皇后没心思展示雍容气度,她只问了两个问题。

    太子是什么罪名?他被关在哪儿?

    赵丞相左右看了一眼,飞快地想着说辞。

    政事堂正厅原就不大,不过是宰执议事的地方。

    可今个,先是挤了一堆文臣武将,这已经很紧凑了。

    现在皇后又领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来闹事,三品以下的官都没地儿站了,自觉退到廊下吹风。

    没办法,横竖不能委屈皇后,不能让她一个人进门吧?

    且不说皇后需要排场,就说这儿都是臣子,没几个宫人在一旁伺候,到底有碍皇后清誉。

    赵丞相拱手道:“臣明白,娘娘心忧太子。只是太子身份尊贵,非得官家金口玉言,定下章程,臣等才能照章办事。娘娘不妨明日见过官家,当面询问此事?”

    皇后冷笑一声,拍着桌子道:“少拿这些屁话来糊弄我!打量着我不知道呢,但凡朝廷出了事儿,哪一次不是你们中书门下几个人先裁决好了,再禀告官家?赵相公,你现在就给我一个准话,你预备把太子怎么办?是流放、圈禁还是赐自尽呐?”

    齐王和晋王面面相觑,这个粗鲁的妇人真的是温文尔雅的皇后吗?

    饶是许回跟皇后相处不多,也受到了冲击。

    皇后,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赵丞相连忙跪下了,“娘娘此言可是折煞臣了!官家乃是天子,乾纲独断,岂容臣下置喙?”

    两人推来推去,围绕大魏谁说了算展开了一场辩论赛,旁观者听得头昏脑胀,悄悄打起了哈欠。

    这会子正是人最困的时候,还要听别人打太极,几个人能保持清醒?

    皇后气得头晕,她揉了揉太阳穴,发出了最后通牒。

    “我没工夫跟你掰扯,你就告诉我太子在哪儿就行,我必须亲眼见到太子,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怜赵丞相一把年纪,从宫变中死里逃生,还要料理后事,现在又要跪着应付皇后,精神头真好呐!

    当官还得看老头!

    赵丞相礼数周到,态度恭敬,但坚决说不行。

    “娘娘莫要为难臣。官家亲自下令,关押太子,不许任何人探望。时日不早,娘娘不便在此处逗留,还是早些回仁明殿吧!”

    皇后指着许回大骂:“好毒一双势利眼!你话里话外想赶我走,说这儿不是我该呆的地方,却为什么对齐王妃视而不见?不过是见我失势了,踩着我好讨新主子的欢心!”

    众人连忙请罪,纷纷拿眼睛去瞧许回。

    许回瞧着只觉得心寒。

    她明白这些人的意思,无非是想让她站出来说“后宫不得干政”,用自己做筏子逼皇后离开。

    可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如果她今天说了这句话,来日有什么颜面上衙呢?有什么颜面穿着这身官服呢?

    大家方才还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一转眼,这些人就能如此对待自己,岂不叫人齿冷?

    赵丞相试探地说:“齐王妃,你身为晚辈,不若奉皇后娘娘回宫歇息,以尽孝道?”

    许回怒气冲冲,拼劲全力克制自己,反倒牵引了身上的伤口,传来幽深、隐约的痛苦,可这些都比不过心口的痛。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所有的坚守好似梦幻泡影。

    满殿的忠臣良将不约而同选择牺牲她,这些人难道不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吗?

    可他们依然选择推自己做皇后的出气筒。

    “母后,我和三哥也是你的孩子呀,母后!”

    齐王突然上前,跪在皇后跟前,抱住皇后的双脚放声大哭。

    “母后,我知道太子哥哥伤透了你的心,母后想要当面教训太子,和他划清界限。可太子哥哥也是被该死的辽狗蒙蔽了呀,母后千万不要冲动。母后,你还有我们,以后我和三哥会加倍孝敬你的!”

    所有人都被齐王的举动整懵了,不明白齐王的章法和意图。

    晋王却迅速跟上,他也匍匐在皇后的脚边,戚戚哀哀。

    “四弟说的对。母后虽然怨恨太子哥哥做了糊涂事儿,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赌气,你还有我们呢。太子哥哥通敌叛国,行谋逆之事,我和四弟一定会引以为戒,绝不会再做出让父皇和母后伤心之事!”

    皇后看着脚边两条指桑骂槐的“哈巴狗”,恨毒了他们,偏生被他们占着大义,不好反驳。

    只能抓着孝道,哭着说:“你们要是真孝顺我,就让我去见太子一面,让我亲眼看看我的孩子,看他是不是被冤枉的!”

    国母一哭,所有人都跪下了。

    许回也醒过味儿,知道齐王是替她出头。

    她瞥了一眼装腔作势一昧干嚎的齐王,心慢慢回暖,紧绷着的身体也松了劲儿。

    还是有人顾念她。

    许回恢复了理智,哭着说:“孩儿们只怕母后难过,这才不敢告诉母后实情。太子他,他拿剑指着父皇,群臣都是见证,实在抵赖不得呀!”

    赵丞相等人纷纷附和。

    皇后大脑充血,只觉天旋地转。

    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孩子是个顶孝顺的孩子,不会做出这样的混账事。

    她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指着晋王和齐王。

    “一定是你们两个陷害太子!太子是清白的,他被你们两个骗了!”

    晋王和齐王心里暗骂,面上哭得愈发真切。

    “母后,都是我们不好,都怪我们没能及时发现太子的异动。”

    “母后,没了太子,你还有我和四弟两个儿子,我们会孝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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