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他们自相残杀,给她制造逃走的机会,林筱将俩姐妹的肩膀一架,往相反的方向催促道:“快逃。”
盼鸢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绿豆糕,被她拱得一头雾水,回头问:“你怎么好像很怕陆燃的样子?”
同样被推着前进的银苏默默点头。
林筱快速地往后扫了一眼,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他在追我。”
盼鸢:“……”
到了花街,三个女生选了个摆设并不起眼的临时小花店,各自挑选心仪的鲜花。才选到一半,陆燃他们还是跟狗皮膏药一样黏过来了。
林筱在盼鸢和银苏身后不断穿梭,只为躲开陆燃各种嘘寒问暖的搭讪,奈何这人脸皮实在厚如铜墙,怎么打击都没有一点要撤退的迹象,她想跳河,太应景了,附近正好就有一条。
一边的人在掐架,盼鸢和宁思言自然而然地走近,有说有笑地聊起天来,看起来早就熟透了,雷了身边人一脸的灰。
“不是,你俩认识啊?”林筱懵了,摊手合在一块,同时傻眼的还有陆燃和银苏。
只有高阅神情十分淡定地吃瓜又吃串儿,嘴里嚼嚼嚼地看着他们,还补刀:“很奇怪吗?”
“嘶?”注意到高阅的反常,陆燃当即抬手肘给他肩膀来了一下:“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
高阅扫荡完一串,又低头拿了根烤肠出来,左右看了看:“我知道啊。”
其余不知情的人:“……”
高阅一口就啃掉了半根肠,视线在宁思言和盼鸢之间来回跳跃,边嚼边说:“他俩认识了得有半个学期吧,我按自己发现的时间点算的。”
也可能更早。
只是他一直没敢盘问宁思言。
“这么久?我以为你……”陆燃跟宁思言退开了点距离,势必要重新审视他这个清心寡欲的发小了,又惊诧又感慨地说:“你挺能藏啊宁思言,找女朋友了也不告诉哥们。”
盼鸢顿时和其他人一样瞪大了眼睛:“啊?”
“你惊讶什么啊?”林筱拿花在她跟前晃了晃。
“呃,其实还没有……”盼鸢尴尬地举手澄清说,说完发现这个回答太过暧昧,又赶紧改口道:“……啊不是,还,啊没有。”
草。越说越乱……
盼鸢崩溃地想,一开始就该给嘴上拉链。
“你这么着急否认干嘛?”林筱斜了盼鸢一眼:“我又没说陆燃的瞎话是对的……”
中枪并不无辜的陆燃:“……”
“就是,就是。”银苏捧着一把黄色郁金香在旁边起哄:“小鸢,你这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个男生:“……”
挨了一场公开处刑,宁思言只是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急着反驳。
盼鸢一顿喜怒形于色,干脆不说话了,笑着给自己的嘴做了个拉链的动作,免得误解更深。
她的预言终究还是照进了现实。
能将闹事王和好学生这个组合联想到一块的,也就只有小说作者了。
谁叫她过往给人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了,大家都默认宁思言跟她之间顶多就一层可有可无的校友关系,做朋友?还是情侣?
八竿子都费劲能打着。
“对,不是那关系,没到呢!”高阅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手上已经攒了五根光秃秃的竹签了:“再说了,我刚知道的时候我也很震惊啊。”
林筱和银苏呆若木鸡地面面相觑,难得认同了一次高阅的心理活动。
“你震惊个屁!就算没谈上……”陆燃从高阅手里一把夺过自己的那份,省得一会儿全进他那雄伟的肚子了:“我这个跟他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也被他瞒到现在才知道!”
“你最近追哪个女生,好像也没跟我提吧?”观察到盼鸢从平静走向窘迫的神色变化,宁思言决定将话题中心从他们身上转移:“唔,可能太多了,报起名字来也麻烦。”
“我!”陆燃一下就炸了。
他听话头就知道不对劲了,想去拦,可惜手哪里有别人的嘴快,他还没捂上就泄露了。
“你看我干嘛?!”林筱生气地说,接收了陆燃一个下意识胆战心惊的眼神,只觉得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你同时追十个八个才好呢,把时间精力耗光,才不至于在我跟前碍眼。
“不是……”
宁思言冲盼鸢微微侧头,几乎是不易察觉的一个弧度。盼鸢瞬间就读懂了他的用意,回了他一个“收到”的眨眼,边退出舆论现场边小声说:“嗯,那什么,你们继续,我到前面去看看。”
“林筱,你别误会啊,他胡说的!”陆燃着急忙慌地说,偏头点了下站在身侧的宁思言,眼神眨得跟抛媚眼似地,示意他帮忙圆场。
宁思言却只是平静地笑,隔岸观火。
“陆燃,你有毛病吧?”林筱提起一口气,咬牙切齿说:“你跟我解释干嘛?搞得我好像跟你多有关系似的!”
盼鸢前脚离开,半分钟不到,宁思言自行忽略了陆燃的求救信号,迈着步子往后退去。
走了两三步,他转身,追逐前人的影子去了。
高阅早就被串儿香迷糊了,只顾着埋头啃。
林筱被陆燃的一顿解释闹得心烦,一直跟他来回掰扯,她挽着银苏的手臂,哪怕银苏瞧见上一个话题中心的两个人相继消失,也没办法跟过去一探究竟。
远离了脚跟接脚跟的人群,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江边一处空旷的地方。
宁思言一出现,盼鸢迎面朝他走了几步,将包装好的礼盒往前一递。
她笑着说:“新年快乐,宁思言。这个送你……本来打算开学再拿给你的,但是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碰到了,那你就提前把它带回家吧。”
“新年快乐。谢谢。”宁思言接过,放在手心托着,低头打量了一番,看到包装上的彩色图案,没说是什么产品,但似乎是某种摆件。
他以为只有自己准备了新年礼物,结果要等到开学才能送出去的那个人反而是他自己。
“刚刚……”宁思言想了想,还是想替陆燃辩解两句:“我朋友可能反应过度了,如果吓到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
盼鸢压根没想到他又杀回来考虑这件事,其实她真的没怎么在意,也不觉得众人的议论是种很尖锐的冒犯,最多会有点心理落差。
从诸多传言里了解一个人,真实信息本就少得可怜,这一年多下来,误解什么的,早被她默认为学校生活的常态了。
她现在倒是更好奇,宁思言这个事无巨细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其实我还好了,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盼鸢转头看一望无际的江面,两岸是数豆灯火。
江风拂面,空气更加湿冷难耐。为了出行自在,盼鸢穿得并不很厚,站了一会儿有点发抖。
“你不介意是你比较宽容,下次我会约束他的。”宁思言说,托着礼物靠近,与她并肩,放眼眺望四下的夜景。
盼鸢侧头看向走上来的宁思言,弯起唇角笑了笑,忽而有种被拨弄心弦的错觉。
这种被尊重与珍视的感受与林筱和银苏一起的感觉不同。她也能随时感受到朋友们的善解人意和无条件的支持,可是异性自带生物本能的吸引等等,任何珍视的言行举止都会令她心跳加速,情感也会释放得更强烈……
盼鸢极力压下拼了命地往嗓子眼冲锋的心脏,说:“我们回去吧,找不到我,我怕林筱报警。”
宁思言被她逗得笑了下:“会这么夸张吗?”
盼鸢也笑了,往后倒了两下步子,自我调侃道:“她是怕我伤害无辜的清河市人民群众。”
“你不会的。”宁思言仍旧笑着,语气却多了分坚定。
吹拂她长发的江风也爱眷顾他,将他额前的碎发微微卷起,风的形状在他身上都显得温柔。
宁思言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座毫无生气的雕塑,可是当他开始表达,又很容易让别人的情绪掀起波澜。
“是吗?”盼鸢站定,身后是一棵枝叶繁茂的高大柳树,她略歪了下头,疑惑地问:“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言谈举止和长期的相处。”宁思言望向她,语气真诚热烈:“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盼鸢被他夸得脸热,将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错开视线,下意识搬出了她的经典句式:“你们这些学霸……”
“会夸人么?”
“嗯。”
宁思言摇头,重新望向水夜相接的江面说:“也许存在一些我的主观成分,但大体上,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盼鸢扯着裙边,正要回应些什么,远处林筱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路——
“盼小鸢!!!”
“你真是让我一顿好找啊!啊!回家!!!”
高二下学期文理分科,盼鸢所在的九班换到了最靠近学校操场的那幢教学楼。
从各层窗口望下去,能随时看见八百米跑道和篮球场,以及底下一排常年翠绿的芒果树。
宁思言所在的一班保留了大部分理科生,搬到了与九班只有一墙之隔的教室。
开学当天,盼鸢早早地来占位置,找了个窗口坐下。新发下来的崭新教材,盼鸢三下五除二地签上自己字迹飘逸的大名,是她作为一名洗心革面的好学生必须要完成的仪式。
瞥到新同桌的字体,非常工整漂亮,盼鸢自来熟地凑过去,真心夸道:“哎,同学,你字儿真好看,平时应该没少练字吧?”
她的新同桌明心,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
明心也往盼鸢手边的新书上瞄了眼,礼尚往来地说:“其实你写的也不差。”
“……很艺术。”
说完明心就有点后悔,怎么那么像虚假的恭维?她本意是夸对方的字体极有个人风格。
盼鸢却不以为意,冲她笑了笑,说:“那就是都好看。”
下了自由早读,盼鸢懒洋洋地靠着窗户,将两条手臂搭在窗轨上,看窗外的芒叶和来往的人流。
宁思言正好从走廊经过,他一出现,两个人的视线就接上了。盼鸢呆了一会儿,就冲他笑了,笑完想起来寒假借宁思言的书还没还。
书早就看完了,她低头从包里翻了出来,竖起厚实的几本书,钻出窗外朝宁思言展示,指了指书封。
她打暗语,宁思言也如此。
他抬起右手的食指,先指向前面的教师办公室,再往后指了一下,整个动作很像在画个“一”字,唇角不自觉地带起笑意。
盼鸢了然地点头,这意思是,他先去找老师,回来的路上再拿她还的书。
无声交流完,盼鸢朝他挥手,扒着窗轨伸出头去,目送他的身影隐没在办公室的门后。
“那个女生用手势跟你说了什么啊?你看明白了吗?”同行的男同学不禁好奇:“感觉你们很熟的样子……”
宁思言答得言简意赅:“秘密。”
男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