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晚自习前两段有老师值班，后几段比较自由。第一段作业科目是语数外轮流变化的，今天是数学，而数学老师正好值班。
数学老师是个中年女人，职业装，踩着高跟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天开学的原因。她在班里来回踱步，高跟鞋的笃笃声让人有点心烦意乱。
最主要的是她喜欢时不时停在某位同学身边看他答题，让人感觉心率直飚考试。
盯得人手心冒汗才会走开。
数学老师前脚刚向前排走，何汐这里就唰唰写字条。老师刚停在一位同学旁边，附身看她答题，何汐不动声色地把写好的纸条推到苏涟雨桌上。
苏涟雨看了之后在便利贴背面写了东西，刚递给何汐。
何汐就快速接过纸条攥进手心，嘴里还用仅两人可听见的声轻轻咳了一声。
苏涟雨赶紧埋头写题。
数学老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写呀。”
她的声音不算小，引得大多数人回头看。
她正低头和座位上的楚司薄对视着。
楚司薄又垂下头去看练习册，似乎“嘶”了一声，像是被难住了。
晚自习时间紧，同学也不敢多看，只大概了解一眼就继续做题。
苏涟雨也不做过多留意。
“现在才做到第三题，第三题也把你难住了，怎么啦同学，我上课讲得这么差吗？”数学老师又说话了，带着危险的笑意和不易察觉的愠怒。
这时班里响起憋不住的轻笑，和用来的掩盖的翻练习册的声音。
数学老师没管这些声音，只劈手从楚司薄压着的一只手下面抢过练习册，看练习册上的名字：“楚司薄……”
她念了一遍，笑说：“字写得倒还不错，你……”下一秒，她一侧的细眉挑高，声调也高了一阶：“我们班有几个楚司薄？”
“应该就我一个，老师。”全班全年级乃至全校唯一一位的楚司薄同学微微低着头，用余光扫了一眼数学老师。唇角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是带着一点尴尬的笑。
班里的人都假装埋头苦学，却悄悄竖起了一只耳朵，班里很静。
练习册被放回桌子上的声音，然后是老师说了一句让人意料之外的话：“最后一题，当着我的面做出来。”
此话一出，班级里响起了一片整齐的翻页声。
何汐也翻到下一页，果然，学渣把握不了题目的难易程度，于是凑近苏涟雨问：“苏神，最后一题难不难？”
苏涟雨翻看了一眼，摇摇头：“我觉得不算很难。”
数学老师似乎想测试这个楚司薄的真假，弄得楚司薄有点不好意思：“全校可能也就我一个楚司……”
“你做不做？”
“……”
两秒钟后，数学老师：“不是这题，最后一题，拓展题。”
苏涟雨闻言一愣，这种练习册上的拓展题很有难度，是那种老师根本不会去讲的，也是高中完全不需要储备的。
这课的拓展题虽然只是一个填空，但要花费比大题更长的时间。
谁也不敢回头看这位数学老师的表情，因为她在楚司薄旁边等到了数学晚自习还有十五分钟就结束。估计站得脚都痛了。
她抬眼看了眼钟，不咸不淡地说：“如果没有这个能力，以后我的作业老老实实做，不准拖拖拉拉。”
楚司薄的声音含着酥酥麻麻的笑意：“老师，是你高跟鞋的声音有点吵，你在我旁边，我紧张。”
老师张开涂着姨妈色的嘴唇发出冷笑：“呵，还要怪路不平。”说罢，她向墙上挂着的钟表抬了抬下巴：“还有十五分钟，我不吵你也不让你紧张，看你能不能做出来。”
说完，她笃笃朝讲台走去，步子迈得很大。真的“刺啦”拉了把椅子一拉，坐在了讲台上。
何汐转头看苏涟雨，她也正微微皱眉思索拓展题。
“苏神，这道十五分钟，哦不，准确地说是十三分钟了……能做出来吗？”
苏涟雨只拿笔在草稿纸上写，低声回道：“不好下结论。”
拓展题果然很有难度，楚司薄可真得吃下这个下马威了。
苏涟雨觉得有点头疼。
可是比下课铃先响起的是楚司薄起身的声音，椅子和瓷砖发出的摩擦声。
数学老师接过练习册看了一眼答案，她本来表情也谈不上生气，是知道他大概率不会做出来的平淡。
可是在看答案的时候，眼底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那双看什么都包涵厌恶的丹凤眼都有温度了一瞬间。
正当她轻启红唇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下课铃不合时宜地响起。
“下课了。”老师随手把练习册递还，人就出了门，步子还是迈得很大。
此时，苏涟雨的草稿纸上还差一步计算。她放下笔轻轻眯起眼：“确实很厉害。”
“嗯？厉害什么？哎苏神他居然真的这么说吗？！”何汐手里捏着苏涟雨传来的纸条，忿忿不平。
“嗯，我听到的。不过这不重要……”
“苏涟雨！何汐！”
窗外的是楼上理科班，同时是苏涟雨和何汐之前班的同学，顾蕊，苏涟雨对自己的话被打断有些不爽。一看来人，更是不爽。
但还是挽着何汐的手过去了。
顾蕊一副跟两个人很熟的模样，亲热得很：“哎你们居然在这个班啊？”
“嗯对。”苏涟雨应付着，心想分班表贴出来你没看见啊？平时不是挺关注我俩的吗？
“奥我以为你会去重点班呢，没想到在这个班。”这话是冲着苏涟雨来的。
苏涟雨本来就没什么好脸色，闻言更是冷笑一声，眸子一垂看见她手上刚接满还挂着水珠的水杯，嘴角一挑：“你跑楼下来接水？还特地来看李霆云？”
李霆云之前也和苏涟雨一个班，顾蕊高一喜欢的男生。可好巧不巧，李霆云喜欢苏涟雨这个校花一般的存在，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但偏偏高一春游，四个人分到了一组。于是何汐和顾蕊就亲眼见证了李霆云表白苏涟雨被拒的尴尬时刻。
至此顾蕊也不知道脑子是搭错了哪根筋，不去趁李霆云被拒的绝好机会安慰他温暖他，而是想方设法造谣苏涟雨。背地里各种造谣人家作弊、恋爱，表面上还是热情似火。当然，这些也都是苏涟雨后来才知道的。原本她只觉得顾蕊莫名其妙的热情让她有点招架不住而已，现在看来简直恶心。
顾蕊听见之后，脸色竟然没怎么太变，只是扭捏地说：“我是来楼上接水的时候看见你在这个班儿。我听说楚司薄在你们班？”
不止苏涟雨，何汐面上都难看了许多。顾蕊不仅变心快，还这么厚脸皮地开这个口。
不等苏涟雨说话，何汐想直接打消她还没说出来的想法：“对，在我们班！但是我们跟楚司薄他们不熟！”
顾蕊张嘴还想说什么，何汐赶紧斩钉截铁地补了一句：“可以说是完全！完全不认识。”
她做了个夸张的打叉大动作，苏涟雨都快要憋不住笑，转头一看见顾蕊恳切的目光，又佯装为难的模样：“这个……何汐说的对，我们真的不熟，恐怕不能给你们搭线牵桥。”
顾蕊失望地撇撇嘴：“那好吧。”
她刚转身要走，两个高高的男生迎面过来，其中一个还喊了“何汐”的名字。
何汐和苏涟雨闻声看去时，只觉得呼吸一滞。
万分想捶一顿这个和楚司薄好像一分钟都不能分开的周辰焕。
周辰焕过来时手里拿着一支雪糕，递给了何汐。苏涟雨心里鞭挞他真的是个低情商，不知道要追一个女生应该讨好她的闺蜜吗？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就随便买了。草莓味可以接受吧？”
“嗯。”
何汐害羞地接过雪糕。
“草莓味可以接受吧~”苏涟雨要被腻死了，但还没鞭尸这个没情商的傻大个，一支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的巧克力味的雪糕出现在眼前。
楚司薄斜睨了一眼周辰焕，眼尾染着笑，自然地把他的话学了一遍：“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随便买的。巧克力味可以接受吗？”
苏涟雨傻住，有些怔忪地从楚司薄手上接过雪糕，指尖碰到他被冰凉的肌肤，手心却烫了一片。
周辰焕来搂住楚司薄的肩，楚司薄收回垂着看苏涟雨的眸光，和他笑闹着进了教室。
顾蕊脸色青白，直到两个男生走了，目光才从苏涟雨手上的雪糕移开。
她尴尬地笑，甚至带着一些恳求：“你们不会……不太熟吧？”
苏涟雨还是有些吃惊的，没想到人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居然还想着那事儿呢。旋即她脸上露出自然的笑：“确实不太熟，真的不熟。”
顾蕊也许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都僵了，缓缓垂眼看向那支被她盯穿的雪糕。
何汐顺着她目光看下去，一股火又涌上来，向前一步，看架势是做好撕破脸的准备了。
苏涟雨没什么动作，只看着她低下的眼。在何汐上前一步的时候先做出了反应……
她把那支雪糕递上。
？？？
她把雪糕给顾蕊？？？
何汐和顾蕊都傻眼了。
“啊？”顾蕊眨眨眼。
“苏神……”何汐小声道。
苏涟雨气定神闲，笑道：“这雪糕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送错人了吧。但如果你想吃，给你就是了。”
何汐在脑袋里给好闺蜜竖了根大拇指，简直是嘲讽届的天花板！她已经听见了顾蕊脸上的巴掌声——“啪！啪！”好疼啊！
但是只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顾蕊还真的红着耳朵白着脸把雪糕接了。
第二段晚自习铃声响起，顾蕊才有了逃窜的机会。
但在逃跑前，她掏出了一个信封，手快地塞进苏涟雨怀里，留下一句：“谢谢雪糕，把这个给楚司薄。”
“哎？”苏涟雨毫无防备，信封滑落在地上，送信人早就跑得没影。
苏涟雨叹口气，还是捡起来，匆匆在铃声结束前进了教室，不过她觉得楚司薄在自己手上落了一眼。
何汐把信要了过去，小声啧啧道：“看这极具少女心的粉色，和信封上淡淡的香水味，娟丽而富有感情的字——楚司薄收，可惜现在是苏涟雨和何汐收了~”
苏涟雨一边写试卷一边听她华丽夸张的辞藻，赔上两声笑。
“还说什么才知道我们在这个班~其实分班结果出来的时候比谁都关注，你看这情书准备的，”何汐话锋一转：“你说，要不然咱俩拆开看看？”
苏涟雨笔尖一顿，随即拒绝：“不太好。”
何汐嘟嘟嘴：“有什么不好，上学期她怎么背后造谣我们的？反正也不会给楚司薄，现在在我们手里就是送给我们的……”
见苏涟雨那边不吭声，何汐音调一沉：“你不会打算把这信给楚司薄吧？”
她试探的问换了苏涟雨轻快的一声“对啊。”
“对？！”何汐声音都急得变了调，引得稀稀拉拉几个人看来。
何汐红着脸，尬笑着把头低了低，同时咬牙切齿道：“你还想助力她表白啊？你疯了？”
“你觉得楚司薄会答应吗？”苏涟雨漫不经心。
问得何汐一愣，犹豫着：“应该……嘶应该……不会吧，怎么可能答应一个不认识的人啊……但，但你也不能帮他俩牵线搭桥啊。”
“不啊，牵什么线搭哪门子桥。我帮她这个忙，但得让她不太好看。”
何汐眼睛一亮：“怎么让她不太好看？”
苏涟雨停笔，看向她的桌肚：“你雪糕吃吗？不吃给我。”
“吃！”何汐护住：“这个我要吃。”
“那快吃，别化了。”
“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