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叶沛珩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监查大使”四个字。

    他赶紧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周颜菲带着疲惫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

    “沛珩，你怎么还不在家？都十二点多了，作业写了吗？我刚下班回来你房间灯还黑着。”

    “妈，我在陈鱼这儿。”

    叶沛珩看了眼陈鱼，声音不自觉放软，

    “他没吃晚饭，我给送点饺子过来，黄姨包的那个。我盯着他吃呢，保证吃完就回家，您赶紧休息吧，刚下班多累啊。”

    “那也得早点回家，别在人家家里待太晚，打扰人家陈鱼学习。”

    周颜菲的语气柔和了些，

    “替我问陈鱼好，让他多吃点，长身体呢。对了让他别总吃泡面，没营养，明天我给你们炖排骨，到时候让陈鱼来家里吃。”

    “知道啦妈，我马上就回，保证不耽误陈哥学习！您快睡吧！”

    叶沛珩挂了电话，冲陈鱼吐了吐舌头，

    “我妈又催了，还说让你明天去我家吃排骨，她亲自炖。”

    陈鱼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饺子，闻言抬眼：

    “那你还不回家？等着留这儿过夜？”

    “再陪你一会儿都不可以？”

    叶沛珩收拾着空保温盒，

    “反正回去也得被我妈念叨，还不如在你这儿躲躲清净。

    再说了，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家多孤单，你爸妈又出差了吧？”

    陈鱼夹饺子的手顿了顿：

    “我不孤单，一个人清净。”

    “得了吧，你上次说不孤单，结果把我拉黑三天，自己在家把《海绵宝宝》看了三遍。”

    叶沛珩拆台拆得毫不犹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电视播放记录出卖你了，还说什么给弟弟妹妹看的，你家哪来的弟弟妹妹？”

    陈鱼噎了一下，耳根泛红：

    “那是无聊打发时间。”

    “是是是，无聊。”

    叶沛珩顺着他说，

    “对了陈哥，军训的行李你收拾得怎么样了？我妈给我买了个超大号的行李箱，说能装下两个人，要不我分你一半空间？友情赞助，不收租金。”

    陈鱼靠在墙上，抱臂看着他：

    “没收拾，离军训还有几天，不急。”

    “我就知道！”

    叶沛珩一拍大腿，又赶紧捂住嘴小声说，

    “明天下午放学要不要一起去买东西？我列了个清单，什么防晒霜、驱蚊液、备用袜子……对了，你真不用带搓澡巾？我妈说那个海绵款特好用，搓泥一绝，到时候咱们互相搓背，我给你搓左半边，你给我搓右半边，完美配合，效率翻倍！”

    提到搓澡巾，陈鱼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转身往客厅走：

    “说了不用，再提让你今晚回不了家，自己在楼道里数星星。”

    “别这么冷漠嘛。”

    叶沛珩亦步亦趋地跟着，

    “到时候大澡堂那么多人，咱们不互相照应着点？我跟你说，我打听好了，夷栖基地晚上九点半就熄灯，热水供应就半小时，到时候咱们得掐着点去，去晚了只能洗冷水澡，听说那水凉得能冻掉汗毛……”

    陈鱼忽然停下脚步，叶沛珩差点撞上去。

    他看着陈鱼的侧脸，客厅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忽然就没了声音。

    这屋子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和自己家永远热热闹闹的氛围完全不同。

    他知道陈鱼爸妈忙，一个是公司董事长，一个是项目总监，一年到头在家待不了几天，陈鱼从小就懂事，从不抱怨，可越是这样，叶沛珩越觉得他心里藏着事。

    “怎么不说了？”

    陈鱼转过头，眼底带着一丝疑惑。

    “没、没什么。”

    叶沛珩挠了挠头，

    “就是觉得你家钟走得真响，滴答滴答的。”

    陈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本来就该响，不响才坏了。”

    叶沛珩干笑两声，没再接话。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陈鱼把最后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叶沛珩赶紧收拾碗筷：

    “我帮你洗碗吧，反正也没事。”

    “不用，放那儿我自己洗。”

    陈鱼拦住他，

    “你赶紧回家，周阿姨该再打电话了。”

    “再陪你一会儿嘛。”

    叶沛珩耍赖似的往沙发上一靠，

    “就十分钟，十分钟就走。”

    陈鱼欠欠地靠在墙上，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哦，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也不至于要在我家留宿，嗯？”

    叶沛珩被他气的差点噎住，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吃完没，吃完没？我收东西回家了，我就不耽误你学习了！你这种学霸的世界我不懂，半夜十二点还惦记着学习！”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点炸毛的味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逗得陈鱼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陈鱼强忍着笑意，指了指门口：

    “嗯，门在那边，请。慢走不送，记得顺手关门。”

    “好，陈狗！你给我等着！”

    叶沛珩气呼呼地抓起书包往门口走，换鞋时还不忘回头瞪陈鱼一眼，

    “明天排骨我吃双份，不给你留！”

    陈鱼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路上小心点，别被巡逻的保安当成小偷抓起来，我可不去派出所捞你。”

    “知道了！不用你管！”

    叶沛珩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带着点中气不足的傲娇。

    门关上的瞬间，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陈鱼靠在门后，听着楼道里叶沛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才转身走到客厅。

    餐桌上的碗还没收，他端起碗走进厨房，水龙头打开，温水哗哗地流着。

    他仔细地洗着碗，动作和叶沛珩样自然，连碗沿都擦得干干净净。

    洗完碗，他走到客厅，拿起叶沛珩忘在沙发上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玄关柜上——这家伙总是丢三落四，明天上学肯定要找外套。

    叶沛珩气呼呼地摔上门，走到楼道里才发现自己忘了拿外套，刚要转身回去，就听见屋里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他撇撇嘴，小声嘀咕：

    “洗个碗还这么响，故意的吧。”

    楼道声控灯随着关门声亮起，暖黄光线铺在楼梯上。

    叶沛珩踢着石子往楼下走，掏出手机发微信：

    与Yu。。的聊天界面。

    23：00旁观者：『记得明天早点起床！』

    此时陈鱼刚洗完碗，正擦着手往书房走。

    书桌上的苹果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来显示有新消息。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解锁，看到叶沛珩发来的消息时挑了挑眉，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复：

    23：01Yu。。：『做什么？』

    叶沛珩正走到小区门口，看到消息立刻回了个无语表情包，又打字：

    23：01旁观者：『你是不是吃完饺子脑子短路了？我寻思着我也没下毒啊？』

    陈鱼靠在书桌边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笑，回了两个字：

    23：02Yu。。：『神经……』

    叶沛珩笑着摇头，手指飞快敲屏幕：

    23：02旁观者：『唉，就是明天早起给你的程浅浅学生带包子，顺便叫你起床。』

    叶沛珩心想：自己提的都能忘，也是没谁了。

    过了几秒，陈鱼回了个：

    23：03Yu。。：『哦。』

    23：03旁观者：『明天我打电话叫你，所以你得把我电话从黑名单拉出来，听到没？』

    叶沛珩特意加了个威胁的熊猫头表情。

    陈鱼盯着屏幕，手指在对话框里敲了个"嗯"，想了想又删掉，换成"知道"。

    23：03Yu。。：『打微信视频或语音。』

    23：04旁观者：『不要，就电话。』

    ……

    23：04Yu。。：『得。』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没把叶沛珩从黑名单拉出来。

    点开通讯录，那个备注"口十"的号码还躺在黑名单里。

    他点了"移除黑名单"，屏幕上跳出确认框。

    —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滴水声，陈鱼走过去拧紧水龙头。

    镜子里的少年眉眼清俊，只是眼下有点淡淡的青黑。

    上周父母出差前留了张便签，说"小鱼自己照顾好自己，钱不够就说"，便签的边角已经卷了起来。

    他拿起漱口杯，杯沿上印着的小熊图案都快磨没了，还是小学参加亲子活动时和妈妈一起画的。

    洗漱完刚走出卫生间，手机在书房又响了。

    陈鱼走过去一看，叶沛珩发了张自拍，照片里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举着手机对着镜子，嘴角还沾着点牙膏沫。

    与旁观者的聊天界面。

    23：13旁观者：『看我刷牙多认真！不像某些人刷牙跟完成任务似的。 』

    后面跟了个龇牙的表情包。

    陈鱼回复：

    23：14Yu。。：『牙膏沫沾脸上了。』

    对方秒回：

    23：14旁观者：『！！！你怎么不早说！我妈要是看见了又得说我邋遢，不过，她睡了。』

    紧接着发来一张擦干净脸的照片，还特意把嘴角抿得紧紧的。

    23：15Yu。。：『哦，睡了。』

    陈鱼打字发送，把手机调成静音。

    23：15旁观者：『等等！』

    叶沛珩的消息追过来，

    23：15旁观者：『记住，明天早上五点！不许赖床！我定了五个闹钟！』

    陈鱼没再回，关掉书房的灯。

    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陈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空调风口偶尔飘出凉风，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床头柜上放着本翻开的《时间简史》，书签夹在第73页，是叶沛珩用糖纸做的星星，说"夹书里能防蛀虫"，虽然明知是胡扯，他还是用了快半年。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陈鱼伸手拿过来，是叶沛珩的信息：

    23：20旁观者：『陈哥我睡不着，我知道肯定也睡不着，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讲个冷笑话吧。』

    23：21Yu。。：『不需要。』

    23：22旁观者：『陈哥这可由不得你。』

    后面跟了个狂笑的表情包。

    他对着屏幕无奈地摇头，回复：

    23：23Yu。。：『行，你讲，嗯，请。』

    23：24旁观者：『欧拉欧拉。』

    23：24旁观者：『当月亮冲击地球时，你知道用什么可以拦住他吗？用蓝（拦）月亮洗衣液。』

    23：25旁观者：『陈哥怎么样？笑了没？』

    23：25Yu。。：『就这？三岁小孩。』

    23：25旁观者：『不是，陈哥，你没笑，你也不能语言攻击我啊！』

    23：26Yu。。：『事实。』

    23：27旁观者：『从小到大我都是被你欺负的小～可～怜～』

    23：27Yu。。：『那你就闭嘴，免得我再说出攻击你的话。』

    23：27旁观者：『呃……』

    23：28旁观者：『没事陈哥，我热爱你的毒舌，在你这我就是一个三岁小孩，你这样帅的没边了，你自己知道吗？』

    23：29Yu。。：『嗯？叶沛珩你是不是被攻击傻了？』

    叶沛珩心里：

    呦呵，陈鱼你不是人，你分明就是狗上狗……什么叫三岁小孩是事实？我看你这只狗连三岁都没到，一天到晚嘴里没一句好话……

    陈鱼这边，嗯？没声了？傻完后死了？

    23：31旁观者：『陈哥，那个啥，咱继续。』

    23：32旁观者：『小牛小猪小羊一起去了便利店，小牛和小猪都被打了，为什么只有小羊没被打？因为便利店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羊）。』

    23：33Yu。。：『困了。』

    23：33旁观者：『别啊陈哥，我还没讲完勒！』

    23：34Yu。。：『嗯，hmd？』（黑名单）

    23：34旁观者：『你睡你睡。小的先撤了。』

    23：35旁观者：『晚安陈哥，咱明天见。』

    陈鱼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闭上眼睛。

    黑暗中似乎还能听见叶沛珩的声音，从小学时的"陈鱼这道题借我抄抄"，到初中的"陈鱼快跑教导主任来了"，再到现在的"军训搓澡巾要买颗粒款"。

    这家伙好像永远精力旺盛，像个小太阳似的围着他转。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陈鱼想起小时候父母总不在家，有次发烧到39度，是叶沛珩背着他跑了两站地去医院。

    当时叶沛珩比他还矮半个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却一直说"陈鱼你别睡啊，跟我说话"。

    从那以后，他就默许了这个吵吵闹闹的家伙待在自己身边。

    闹钟设定在早上5:00，陈鱼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他知道叶沛珩的脾气，要是明天打电话没人接，估计能直接冲到他家来砸门。

    上周叶沛珩为了叫他上学，愣是在楼下唱了半首《孤勇者》，引得全楼的灯都亮了。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陈鱼以为叶沛珩又有什么事，摸过手机一看，是条银行短信：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8月20日00:15收入人民币5000.00元，余额XXXXXX.XX【XX银行】"。

    应该是爸爸给的生活费，他扫了眼就锁屏了。